来之前,李丽也知道刘队找了人帮忙修缮房子。不过顶多也就是搞搞水电,做点家具,简单装修一下。装出来什么样子,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哼,住两层小楼又怎么样,不就是大点的宿舍。能像他们家老陈那样,舍得买沙发贴墙纸能比她会享受一想到孟真住得没她好,她浑身都舒坦了。不过想象总没有亲眼所见爽,她今天就得亲自去看看。小院外面的门没关,李丽她们很容易就进去了。果然,一进到院子,光秃秃一片,啥都没有。以前她在这儿左边种韭菜,右边种辣椒,红红绿绿的可好看了。有家属感叹道:“哎呀,这么好块地,不种点东西多浪费啊,我看着都心疼。”
另一个家属挽上李丽手臂,回忆道:“是啊,我记得以前你把这地打理得可好了,种了辣椒还分给过我们,那辣味我们家老杨可夸了。”
“快别提了,人刘队媳妇儿哪儿像能种菜的人呢,可别被土啊肥料的脏了手。”
说完相视一笑,懂的都懂。李丽心里慰帖几分,嘴角也勾起得意的笑,继续抬腿往屋里走。小院可是门面,门面都这么差,里面的简陋可想而知。黄淑兰和王梅几人还在沙发闲聊,突然就见到李丽带着人进来了。这房子之前的恩怨她们都了解,此刻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来找茬儿的吧。但随即又放下心,这房子刘宇洲住的名正言顺,反而是陈文涛不占理,不管今天来干啥,都没有合理的出处。几人都是老江湖了,这点事还不至于让她们变了脸色。黄淑兰丈夫本来就是书记,此刻端起书记夫人的架子,非常官方地朝对方几人点点头。王梅则淡淡笑了一下,客套又礼貌。李丽没想到屋里还有人,本来她就是不请自来,现在还被抓包,脸上瞬间就有点挂不住。一起的家属赶紧解释道:“听说刘队今天搬家,我们也来凑个热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话说得漂亮,可彼此都心知肚明。是来帮忙还是别的,自己心里清楚。王梅在工会天天跟职工打交道,对他们的心思摸得八九不离十。既然对方想看热闹,她也就带着她们转一圈吧,有的人不长长见识,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起身在前面带路:“帮忙倒是不需要,参观一下还是可以的。”
话落,却见李丽她们已经眼睛四处乱转,自顾打量起来。王梅便站在旁边,等她们眼神定在哪儿,她就适时解说到哪儿。“这是小孟自己做的窗帘,怎么样,手巧吧”
“那沙发在市里家具城买的,据说是国外款式。”
“噢,灯在洋行买的,花了不少外汇券呢。”
……王梅每补充一句,李丽心里就像扎进了一根刺。这屋里样样东西,都比她从前添置的好上太多。不用问都知道价格肯定便宜不了,反正不是她家老陈那点工资承受得了的。旁边几个家属更是感觉眼睛都不够看了。这装潢这摆设,压根就挑不出啥毛病来。人家装修个临时住几年的房子都这么用心,对比之下,当初她们去李丽家做客时那装修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但自个儿丈夫都是二队的职工,还得在李丽老公手底下干活儿,所以无论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替人家找回场子。半晌,有位家属才硬挤出一句话:“这得花很多钱吧刘队长媳妇儿也太不会过日子了,钱多也不能这样造吧”
其他人立即找到了思路,继续道:“是呀,住不了几年就得搬,这些东西送人白瞎带走又不方便,简直浪费。”
“怕是刘队这几年的积蓄都被新媳妇儿败光了吧,以后两人日子咋过呀”
“那位孟同志真是资本主义做派十足,一点都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王梅瞧着说话的女同志脖子上那根丝巾。呵呵,丝巾是国外进口的绢布,面料比国内的桑蚕丝挺阔一些,王梅侄女就最喜欢这种面料的丝巾。她笑着道:“这丝巾不错呀,也是洋行的货吧资本主义做派可不按价格分。”
众人注意力立刻被那条丝巾吸引。刚才说话的家属脸色一僵,不自然的扯了两下脖子上的丝巾,赶紧转移话题:“嗐,我家老高送的,不值几个钱。咱们去楼上看看吧。”
趁着众人抬脚往楼上走,李丽脖子动了动,随后不动声色地拉紧了自己的衣领。她脖子上也挂着个坠子,当初在洋行买的,地地道道的资本主义产物。众人到了楼上,一眼望去只有主卧的门是打开的,其余房间都被锁上。李丽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哼,把钱都花在客厅这种装门面的地方了,这下楼上的房间没钱装了吧!众人走进主卧。主卧面积不大,家具只有床和两个床头柜,窗帘和床品的颜色款式倒是挺漂亮的,但顶多也就是漂亮,看不出来其它什么。众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嗐,我说呀这装修还是得把钱花在刀刃上,人每天至少八个小时的时间都在床上,客厅搞那么花哨有啥用啊”
“就是,还得睡得舒服最重要!”
“对,有那个钱我多买两套床单被罩不好么”
李丽满意地勾起嘴角,大家说的这几句话着实说到她心坎上了。她视线又不经意扫过床头柜上的两盏玉兰色的台灯。呵,睡觉而已,谁家不是拉两盏钨丝灯泡就行了,难不成睡着了还盯着台灯看,就她娇气!等着瞧吧,刘宇洲娶个败家娘们儿回来,以后这日子可有得热闹看!她见过不少男同志把钱给媳妇儿管,结果媳妇儿拿着钱要么补贴娘家要么瞎嚯嚯光,时间长了男人也不是傻子,到时候两口子在家里天天干仗。她收回视线,准备离开。挽着她手臂的家属见床品样子太漂亮,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脚步便立刻停住,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大,盯着床上的被套。随后又不可置信的用把被套在指间捻了捻,喃喃道:“20支的棉”
她以前是纺织厂的临时工,对布料最熟悉不过。李丽胳膊还被她挽着,此刻也被迫停下,不解道:“你说什么呀”
她这次开口语气十分笃定:“这是20支的布料。”
20支随着她话落,李丽也伸手摸了摸。布料丝滑又扎实,不似桑蚕丝那样薄。她疑惑道:“20支的布料咋了,不就是摸起来手感好点”
一副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