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嘴角的笑容登时凝固。
赵槃平日里循规蹈矩,连个正经的台面都不让她上,这次怎么就带着她去办公务了
她小声哼唧,“殿下开玩笑也不带这么揶揄人的。”
能出去当然是好,但跟着赵槃一起就不好。
赵槃神色倒没有太多起伏,眼波仍平静得像一片湖,“不用怀疑。今日,本就是特意来别院接你的。”
阿弗再次怔在当场。
“殿下要接我去哪”
赵槃低下头来瞧她,瞧得极慢,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蕴含着双重意味。
阿弗嘴角颤了颤,不自觉地往后躲。
她最怕他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瞧着自己,就好像她又做错什么事似的。
然而面前的男人是绝对地得寸进尺,她越往后躲,他就越逼将上来。
静默半晌,赵槃见小姑娘的红晕实在是红透了,唇角才勾了勾,把她拦在怀中,揉揉她蓬松软腻的头发,淡淡说,“带你去东宫。”
前日与宋机的一番品茗让他颇多感悟,他的女孩既然想要位份,给了她便是。她不想呆在别院里想出去,也一概都允了她,只为博她开心便好。
明日他去江南巡考本是微服私访,带上阿弗也无妨。
等这件事情一了,他便寻个由头把她长久地安置在东宫。
阿弗再笨也略略察觉到了男子的意思,仰着一双桃腮,困惑地抬头,“殿下要我纳我做侍妾吗”
男子几步可闻地嗯了声,眉宇间沾了丝柔和的阴影,“不过要先去趟江南。从别院启程,不大方便。”
阿弗垂下头,眼尾微微泛红。
原来只是图个方便。
她落寞地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想进东宫,也不想做他的侍妾。
前世她费尽了心机才求得他带着自己去了东宫,结果刚到那里就讨了皇后娘娘一顿毒打。
后来,在那座深不见底的府院中,她怀了孕又落了胎,又因为卫长公主的归来被丢弃、赐白绫,成为野山鸡变凤凰的典型反面案例。
长长水葱般的指甲不知不觉地扣进肉里,阿弗额上冷汗涔涔,却浑然感不到疼痛。
那滋味太痛,她再不要重蹈覆辙。
身份,终究是横在他们之间一道永恒的沟壑,永远不可能逾越。
赵槃是察言观色地高手,虽捉见了女子那一闪而过的忧郁,却终究想不清楚为什么。
女子的心思远比朝政上的事更复杂百倍,他能在各路汹涌势力中纵横捭阖,却无法完全看透一个阿弗的心思。
以前他也不是没想过个要给阿弗一个名分,可几次考究,终究因为正室太子妃还未进门,而阿弗的身份又太过低微,便一直搁着。
而且阿弗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人,世人即便不知她的存在,她也会像一朵菟丝花一样永远在那里。
可现在
那个卖画书生,还有偷偷藏匿的银票他隐隐感觉阿弗好像有了自己的心思。
仿佛他再不出手,阿弗便会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远去。
赵槃摩挲着阿弗的背上倾泻的三千青丝,乌黑若云,美丽不可方物。
青丝,情思。
一时间,他唇角涌出一句话,他慕她。
思量半晌,还是觉得太过肉麻,说之不宜。
他敛了敛眼底的情绪,复又换上秋霜一般的冷情,说,“晚膳不必在别院用了,到了那边我叫人给你单独做。”
阿弗温温吞吞地应了一声,“好。多谢殿下了。”
她偷偷瞄赵槃似乎心情尚可,左右思量,她还是决定问一问沈家小姐给她的那些银票的下落。
她滚了滚喉咙,轻声问,“殿下,您看见我之前穿的那身小厮服上的东西了吗”
既然要微服私访,没钱怎么行
她这问也属名正言顺。不过,被他收缴的银票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还回来。
赵槃闻言似乎不大在意,“你的衣衫都是沁月浆洗的,丢了什么东西可以去问她。”
阿弗恍然,难道赵槃真的不知道沈娴给了她一堆银票的事
倒也有可能,毕竟是她是仔仔细细地缝在衣衫的内层里的,不刻意翻倒也真翻不到。
赵槃眸色微冷,漫不经心地问道,“丢了什么”
阿弗僵硬地笑了笑,“就是个女孩家的物件罢了。没什么。”
赵槃倒也没再问下去,只是叫她准备准备,傍晚时分会有马车来接她。
阿弗心念一转,想着自己还是要带个小包袱的。
毕竟是微服私访,赵槃应该不会带太多侍从的。万一有机会,她从半路上甩脱赵槃,直接逃之夭夭也不是没可能。
趁着赵槃去小书房的功夫,阿弗叫来了沁月,问起之前那身小厮衣衫的事。
沁月有些懵懂,“姑娘还要那身衣衫吗奴婢见那麻布质地实在是粗糙,便堆在浣洗房,准备得空就丢掉的。”
阿弗赶紧说,“殿下带我出门,少不了还要女扮男装一番。快快把那套衣衫拿来给我。”
沁月更是困惑,“姑娘要扮男装,还用自己准备吗”
当下阿弗不跟她多解释,只是连声催促她赶紧还回小厮衣衫。
其实衣衫本身到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藏的银票实在是比数目。
沁月只得答应。
阿弗拿回了衣衫,见里面的三四张银票还纹丝不动地被封在里面,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她不动声色,偷偷把那几张银票揪了出来,藏在了包袱里。
傍晚时分,赵槃倚在马车边等她,见她还啰里啰嗦地带个包袱,不禁冷笑,手指去挑弄,“还带这么个累赘做什么”
阿弗被他的动作吓得出了身冷汗,急忙把包袱侧过去,微噘着嘴,“殿下女孩家的东西您怎么可以动呢”
男子哑然失笑,无可奈何,“随你。”
上了马车,阿弗也一直紧紧把包袱收在自己身边。
她还是第一次跟太子共乘一辆车马,蜷缩在马车中小小的空间里,鼻尖闻见赵槃拿幽幽淡淡的皂角香,不由得泛起阵异样的感觉。
她掀开马车帘幕往外张望,刚刚吮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就被身旁的男子掐着腰窝拉了回来。
“别东张西望的。”赵槃附在她耳边沉沉说。
阿弗此刻铅泽弗御,晚霞下那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却不曾缺半分。
她略略不高兴,“殿下,东宫哪里啊怎么好久还不到。”
赵槃没回答,抚抚她桃腮,身上的气质依旧淡淡漠漠的。
阿弗也便没再多问。只见不多时,不远处出现一座朱褐色的府邸,气势磅礴,宛若千树琼花堆雪,端就是太子府邸东宫了。
夜幕未降,天空的烟霞色浓墨重彩地扫下来,显得大院神秘又大气,非是秀丽狭小的别院气度可比。
阿弗盯着院落门前几只晚归的燕子,不禁怔怔。
虽在赵槃眼里她应该是第一次来,可对于阿弗来说这里却是无比地熟悉。
前尘往事,又一股脑儿地浮现心头。
马车拖着银铃声阵阵,直直绕过正门,来到了东南的侧门。
阿弗心里明白,正门只有太子和正室太子妃才有资格进,她要入东宫,只能从犄角旮旯小偏门进去。
不过,哪个门都一样吧。
阿弗暗暗叹了口气。
赵槃唤了马车走侧门都也不全是因为正室侧室的关系,主要是东宫院落太大,东南小侧门离他的主书房近,可以免去许多路程。他自己平日里会自己也常常躲懒从这边来。
头去江南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带上。
故而他才带着阿弗舍近求远来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赵槃看表两个小时了,等女人出门真是等到我天荒地老
阿弗已经在打散粉了
赵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