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修途纤长的手正不自觉地摩挲栏杆,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意外地抬撩起眼皮“您在说杭杨”
“你对自己的弟弟没什么信心啊”文渊笑得意味深长,挑了挑眉。
文渊在电影学院教了几十年书,除了偶尔出演些文艺片,他极少接片约,不算在娱乐圈浸染多深。但说到底,他终归是在这个偌大的名利场摸爬滚打过,虽然脾气横了点,其实心思活络,也能算半个人精,一语就道破了杭修途心底的想法。
杭修途敛起双眼,不愿多说什么“没有。”
“选秀出身、男团转演员、只演过霸总之流的垃圾剧本,”文渊“哼”了一声,轻笑起来,“听起来确实是个混子,演员俩字都配不上。确实,我刚见他的时候也戴着有色眼镜。”
他话锋一转,看向杭修途的眼神莫名锐利起来“但你是他哥,朝夕相处的亲人都做不到摒弃偏见、好好地看看杭杨这个人吗”
杭修途“”
“怪不得那孩子瞧着总有点说不出的不安,跟个”文渊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慈和,努力找出个恰当点的比喻,“跟个受了惊的幼崽似的,看着怪可怜见的。”
杭修途垂下眼睛“我没想到他能从您这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文渊“啧”了一声,调门越来越高“什么叫从我这儿得到这么高评价那是他本人就值得这么高的评价,差点被你小子之流给埋没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在金属栏杆上“啪”一敲,震得整个栏杆“嗡嗡”地响“你对你弟弟有偏见”
你对你弟弟有偏见
杭修途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带着杭杨去见蓝新荣的那顿饭。散席的时候,蓝新荣突然拍拍自己的肩,很随意地在自己耳边小声撂下一句“你是不是对你弟弟有点偏见啊”
一瞬间,杭修途瞳孔微微一缩。两个人的声音像是发生了微妙的重叠、或是共振。
他们眼中的杭杨,似乎和自己记忆中平庸的“弟弟”差距过大。
杭修途与弟弟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更少,仔细算来真的担不起“兄弟”这份关系的亲密。但记忆里,那孩子总是骄纵的、胸无大志的、在自己和兄长面前却又唯唯诺诺和他的两个亲生哥哥截然相反。
“杭杨”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和“杰出”沾不上边。
但如今,似乎有什么崭新的东西正从那具熟悉的躯体中破壳而出
“发什么呆”文渊敲敲栏杆,“关于那孩子,我还有话跟你讲。”
杭修途抬头看向他,依旧平静得无懈可击,好像刚刚的晃神是假的“您说。”
“这孩子入戏远远比出戏快,”文渊微微皱起眉,“当然,这本来算不上多大的毛病,注意到之后我也有意帮他矫正。但是吧,他给我的感觉就是”
文渊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看样子正努力寻找精准点的措辞“就像是比起回归现实,他更热衷于沉浸在戏里的世界。怎么说呢,就算是作为天生的体验派演员,我也总觉得吧,这是不是稍稍有点过了”
“沉、浸。”杭修途手指在栏杆上点了点,低声重复了一遍。
“害,你也别紧张,”文渊赶紧摆摆手,“刚入行的新人嘛,出点常理外的状况正常。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但他真的是天生的演员。”文老师感慨地仰起头,刚习惯性把手伸进兜里想摸一根烟出来,突然想起旁边站着个事逼,只得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你弟弟的眼睛好的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杭杨的眼睛里总带有一点悲情。”
“诶诶诶,你可别说我脑补太过回头有机会你自己看。”文渊一手按住自己下巴,嘴角勾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天真烂漫又活泼可爱的,真的是”
“这就说他这个人天生具备复杂又矛盾的故事感,你懂我意思吧,”文渊摇摇头,像是感叹又像是欣慰,“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钱。”
文渊站直了身体“当然,我虽然长篇大论地夸了他这么久,倒也不是说这孩子演技就完美了我说的是他身上令我惊讶的可能性。”
“他在技术方面确实很青涩、不成体系,用力过猛啥的都是常态,但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问题。”文渊看向杭修途,“我建议你带他演演一部戏,随便什么配角都好,带他去真刀真枪地拼一拼,见见世面,别总在我这儿耍假把式。你清楚,真正的好演员是在实战里面一点点磨出来的。”
“您是说,”杭修途淡棕色的眸子看过来,“他已经具备出演的水平了”
“演个配角绝对没问题,”文渊拍拍杭修途,“放心,绝对不会丢你的人。”
杭修途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老师,你今天抽烟时间格外久”杭杨推开门走出来,在看到杭修途的一瞬间,一双漂亮的眼睛倏地亮了,几乎能配上“扑灵扑灵”的效果音,他脱口而出,“哥”
连杭修途都看得呼吸微微一滞记忆杭杨的眼睛有这么亮吗
谁知下一瞬,杭杨像突然醒悟了似的,亮晶晶的眼睛迅速黯淡了下去,他看着杭修途,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哥,你来办什么事吗”
杭修途“”
这孩子是觉得自己压根不可能专程来看他
一瞬间,杭修途感觉像有人拿磨钝的针在自己心脏上慢慢地戳说不出的不舒服。
更令人烦躁的是,旁边文渊颇有深意地挑了挑眉,还清晰地“呵”了一声,讥讽都快从他脸上漫出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杭修途大步走到杭杨面前,修长的手落在杭杨头顶,轻轻揉了揉“没什么事,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s当下这个时间点,杭修途已经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