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撞邪 > 第49章 再见
白岐玉闭上眼,温热的吐息靠近
然后,背后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
白岐玉如梦初醒,后退一步,对上戚戎神情复杂的眼。
“戚老板”
戚戎晃了晃手中的烟盒“烟瘾犯了。”
白岐玉尴尬地让开位置“啊哦。”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去看张一贺,也不敢去看戚戎。
三个人沉默的站在门口,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戚戎瞥了一眼地上只燃了15的烟,吐了一个烟圈儿“还不知道,小白的这个朋友,是做什么的”
“作家。”张一贺说,“也写台本。”
戚戎笑了笑,重复道“作家啊。能靠稿费购入这么漂亮的车,那一定是声名远扬的大手。能有幸知道笔名么”
这一点,白岐玉也有点好奇。
张一贺却摇头“不才,家中也支持了一部分。”
没听到答案,白岐玉其实也理解。感觉搞文艺工作的,都不太喜欢三次元掉马呢。
换位思考他自己,也不想让玩氪金手游的人知道写那些垃圾话文案的人是他。
他打圆场道“那也很厉害了。”
“我记得,小白你是c9的中文系研究生吧,没想过自己当作家么”
白岐玉一愣,他的学历,除了在简历上写过,从未告诉别人。
戚戎竟然还能记得
他弯了弯眼睛“当然想过啊,但这路子太难走了。戚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中文系又不是作家培养班,是偏理论类的”
“我是觉得,小白你的文案水平真的很高,如果独立写作,一定也会有极大的成就。”
冷不丁的,张一贺抬了抬眼皮“你既然知道这点,还给他安排高强度的加班,压榨他的空闲时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岐玉总觉得,空气中弥漫起硝烟味儿。
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新邻居,白岐玉也不知道怎么拉架。
他只得上前,挤到两人中间“戚老板,我晕乎乎的,喝不下去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你看你醉的”
“不用,”张一贺打断他,皮笑肉不笑,“我们住同一个小区,一起走就可以了。”
“同一个小区”戚戎意味不明的看向白岐玉,“真的吗”
“嗯。谢谢戚哥关心,我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说着,张一贺掏出车钥匙,远程开了车门,帮白岐玉拉开副驾驶,示意他上去。
一连串砸下来,白岐玉脑子晕乎乎的,竟然也乖乖的上了车。
最后,戚戎没再多说什么,目送他们离开。
一直驶出了很远,白岐玉远远望去,戚戎似乎在还抽烟,仍在门口站着。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白岐玉和张一贺在一起了。
张一贺看上去冷感、不通世俗,实则是个温柔体贴,会把家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人。
白岐玉喜欢这样热爱生活的人。
每周,张一贺会买来鲜花,放在玻璃雪球状的艺术花瓶,给人新鲜的好心情。
他还养鱼,养鸟儿,把白岐玉的小云儿接过来后,他还花了一周,在阳台弄了个生态角。
洗衣、做饭甚至换床单、被套,都是张一贺来。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他竟然如此擅长做家务。大手一拎、一抻,便换好了。
白岐玉好几次要学技巧,都被拒绝了。
张一贺细细的亲他漂亮的额头、眼睛,还有唇,声音低沉的让白岐玉腿发软“如果你学会了,偷师走了,我还怎么把你骗在我身边”
白岐玉被亲的脸红扑扑的,心想,不用骗也可以的。
但这句话,他从来没能说出来过。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如果说出来,似乎就有什么东西要被破坏了。
10月后,出现了一个白岐玉难以抉择的大事。
厉涛歌想做独立3a。
在一个暴雨的夜,他找上白岐玉,想拉他入伙。
这样才华洋溢的人想要独立出去自研项目,白岐玉一点都不奇怪。
但,白岐玉和他却也没有那么熟。起码没有熟到能抛下注定成功的前路,去赌胜算无几的未来。
虽然共事了一年多,但二人关系一直平平。是近几周,研发新项目,不可避免的打了许多交道,白岐玉才和厉涛歌熟稔起来。
这个痞帅的酷哥不像表面那样难相处,不过,白岐玉和他也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厉涛歌的喜好太特立独行了,工位上到处都是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的东西,什么西方神秘学、克苏鲁之类的。
白岐玉不是不接受克苏鲁,但他接受的是诡异写实的文风,接受不了满脸眼珠子的怪物手办。
总之,即使厉涛歌的新想法无比吸引人,无论是美术、玩法、创意,都是佼佼者,可白岐玉还是拒绝了他。
因为,当他询问厉涛歌,kai向往的净土“frookyn”究竟存不存在时,厉涛歌说,是不存在的。
“希伯来的天堂也好,末日的诺亚方舟也好,甚至凯尔特神话的阿瓦隆仙岛、华夏古代文人追崇的桃花源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厉涛歌说这话的时候,眸中闪烁着怅然与迷茫“这些乌托邦,只是掌权者神权也好王权也罢,对底层泥沼中的蝼蚁编织的美梦罢了。”
“不存在,难道就没有意义么”
厉涛歌把玩着一尊邪气诡异的小雕像,“嗯”了一声。
白岐玉却不这么觉得。
他轻轻的说“我觉得,是有的。”
“生活在恐惧绝望中的人,只要有一点支撑,一点信念,可能就爬的上来了。这些概念、这些梦的存在,就是一种意义。”
“爬”厉涛歌神情晦涩的看着他,“爬上哪能爬上哪”
“蛛丝地狱也好,人间泥沼也罢,”白岐玉认真的说,“只要有能借力的支撑,就一定爬的上去了。”
“frookyn和希望,桃花源和天堂,都应该是存在的。”
厉涛歌只是摇头。
他说,你真是太理想主义,太相信性本善了。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天真一个人。
二人没能谈妥。
理念不合,一拍即散。
白岐玉回到家后,越想越觉得悲哀。
其实,他也算阅历繁多的人。起码比起同龄人,承受了过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苦痛。
自幼无法正常说话,受尽白眼;好不容易正常后,父母双亡;拉扯他长大的奶奶也在高中去世
老天爷似乎对他从来都不公。
他曾哭过,崩溃过,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
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在独木桥上行走,每一个脚步都踩落一段过往。
但,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命运不给人铺路,难道就原地不走了么
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厉涛歌看上去如此爽朗,竟是这样的悲观主义。
但世间唏嘘之事十之八九,他没什么资格去施舍般怜悯别人,只能在空余时,为其惋惜。
二人聊完的下一周,厉涛歌就光速离职了。
带走了数值策划和两个程序,招兵买马了其他组的一些人,成立了“零下工作室”,研发forfrookyn。
一番删删减减,白岐玉只给厉涛歌发了条微信。
“祝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厉涛歌没有回复。
可能,已经把他删了吧。
人手缺失的档儿,祸不单行,老马体检时查出了肿瘤,必须做手术,也请了年假,导致主程序也要额外招人。
那时,凌霄才八卦说,你们别看老马整天乐呵呵的,老婆都去世两年多了,女儿都扔给小姨子带。
众人一片唏嘘。
戚戎三天两头找人事忙招聘的事儿,都没空盯梢人加班了。
白岐玉在张一贺的鼓励下,决定重拾大学时期“成为作家”的梦。
他隐约有一点想法,却还没有太好的构思,先四处积累着素材。
不过,唯一一点确定的是,他要写一个温暖的故事。
让读者在心灰意冷的时刻看了,也能打起精神来,重振对世界的热爱的故事。
张一贺粗略地看了他的大纲,温柔的笑起来“很棒。”
白岐玉不好意思的抿嘴“你别哄我。如果如果你是读者的话,会感兴趣吗”
“嗯。”张一贺的眸子像天边的星星,明亮又温暖,“会的。”
“真的”
张一贺再次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要以动物为主角距离很远,语言不通本应漫长的一生都不会有交集,突然,点亮了对方孤独寂寞的一生。”
白岐玉睁大眼睛“很新奇的视角哎”
他不住感叹“听着就很治愈。比如北冰洋的一只小水獭,和赤道的一只频道异常的蓝鲸”
张一贺柔和的弯起眼睛“我喜欢。”
白岐玉思维一下就发散开来“极夜中漆黑空旷的冰层上,小水獭听到了悠长空洞的呼唤那只频道异常的蓝鲸,已经千百年无人回应了”
“小水獭听不懂蓝鲸在说什么。蓝鲸也是。但是,在它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听众与演员”
在戚戎的焦头烂额,和白岐玉的文思泉涌中,国庆假期在翘首盼望中粉墨登场。
白岐玉也期待无比。
一年前,他与窥世探险队游历了齐鲁大地,最值得称道的,是青岛旧租界的地下水系统发现的防空洞。
可惜,食物与水耗尽前,仍有密室没能发掘,饱含遗憾离去后,他们相约一年后再返。
工作党们推来推去,终于都在国庆节排出了日程表。
更让白岐玉激动的是,他询问张一贺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张一贺欣然同意。
去青岛前夜,白岐玉兴奋地睡不着,整理了三遍行李箱。
他一圈一圈的在屋里打转,忙个不停,像除贮存储备粮的小动物。
每隔一会儿,就要问张一贺这个要不要放,那个需不需要。
看的张一贺满面笑容。
“好啦,”他柔声说,“相信我的打包行李技术,行不行不会漏东西的。”
说着,他长臂一揽,强行把白岐玉抓到怀里,亲亲他的脸。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激动嘛”
白岐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露出一个笑容“第一次邀请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这种感觉你不懂。”
“真的,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学舍友都不清楚我参加探险队的事儿。这是第一次和外行人分享”
“我懂啊。”张一贺点点他挺翘的鼻尖,“但是,现在很晚了,必须要睡了。不然,明天会没精神。”
张一贺真是个完美的人。
他身手好,有徒步攀岩的经历,能担事。
性格也好,温文尔雅,为人和善,无论社交礼仪还是谈吐,都很快的让探险队的老朋友们接纳了他。
重返地下防空洞的旅程,是白岐玉这辈子进行过的城市探险里,最难忘的一次。
第二次进入,做足了准备超声波探测仪、红外线摄像机他们成功开启了“密室”。
密室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猜测的“人体实验室”,也没有废弃的仪器,没有集中销毁的秘密情报,就是个空空的大房间。
但寻找到“密室”这件事,就让他们满足不已了。
这房间大的离奇,粗略望去至少有两个篮球场大,与手绘地图对比,面积与四个岔路口的包裹对的上。
而七个粗壮的承重柱里,四处溅射着黑泥点似的东西。
比原油黏稠,比泥土潮湿,密密麻麻,满地板天花板都是。无论是形状和质感,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种感觉是极为震撼的,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深处,荒芜漆黑的巨型密室内,直面亵渎常理的存在
白岐玉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一只难以估量身形的泥怪曾从中蠕动着涌过,它随意的晃动着身子,留下一片存在过的“痕迹”。
但详细调查后,霍教授安抚着大家不安的情绪,做出判断“是黏菌。”
“黏菌”队花裴诗薰不解,“细菌还是真菌”
“都不是,”霍教授解释道,“黏菌有一部分真菌特征,但也有变形虫特征,所以严格来分类是属于变形虫门的。”
“哦哦”秦小酒灵机一动,“网上好多黄橙橙的那种黏菌迷宫的视频,是那个吧”
霍教授说,还不太一样。
他们面前黑糊糊的这种,是一种在齐鲁大地内特有的复合黏菌体。
在黏菌为主的架构上,也有真菌、细菌的成分在里面。真要说类似物,有点像传说中的“肉灵芝”,太岁的构成。
但和太岁的区别是,这玩意儿的个体体型都小,一般来说,最大就是指甲盖大,一簇一簇的生长。
偶尔有个体长到苹果大,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尺寸了。
它的学名大致叫“bkundvz”,最初是一位德国籍的希腊人,叫巴摩喇孔度,在一战时期发现的,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串很怪的单词。
“那时候的译名都比较奇怪,现在更精准的译名应当是帕莫罗科多。”
“这个帕莫罗科多是个神父、福音诗人,东正教派的,来华夏本意是传教。”
“二战时期,战火蔓延,再加上天主和新教已经大幅度的蔓延,难以传教,便回了国。关于它的研究也断了。”
“建国后,六十到七十年代左右,我国这方面逐渐发展了,才倾斜了资力人力,研究我国境内的这一特有品种。”
白岐玉感慨道“万幸。”
霍教授一聊到学术,就侃侃而谈起来。
他说,在考古界,这黏菌也出现过身影。
之前他跟随省地质勘探队去科考威海的一个西式旧建筑时,在发现的密闭地窖里,就见过一次。
“因为对生长环境极为苛刻,离上一次见,距今已经十几年了。”
不过,却不是这么大的规模。
“无光、潮湿、临海,20摄氏度到零下10摄氏度的范畴这里俨然是完美的巢穴。”
霍教授对此颇感兴趣,小心翼翼的采集了两大罐子回去,要给生物研究所的师弟带去。
他说近年来,“bkundvz”的研究方向都是关于抗肿瘤的,能提取什么几种很罕见的成分,国家对此很是看重。
他说了一大堆大家听不懂的术语,什么“被动靶向”,什么“活性生长因子”的,总之感觉很厉害。
说虽然能大规模人工培育了,但还是野生品种更有研究价值。
其他人也来了兴致,甚至还有人问“直接吃补不补”。
霍传山哭笑不得地说最好不要,才打消了其他人也搞点回去的想法。
再次相遇的探险队成员们,经历了众多震撼人心的探险,彼此间感情极速升温。
艾春生与秦小酒,林天羽与裴诗薰,竟然都要结婚了。
次年一月,春寒料峭的档儿,张一贺和白岐玉去了马尔代夫,参加这两对的双人婚礼。
在碧海蓝天、金晖四散的浮岛酒店上,香槟与欢声笑语的祝福中,他们一同见证了友人的幸福结缔时刻。
紫绣球与白玫瑰的捧花,点缀着满天星,轻飘飘的落入了白岐玉的手里。
像一团旖旎又醉人过头的幻梦。
“看来红鸾星动要轮到小白了”老朋友们起哄,七手八脚的把他和张一贺围在一起,“下一个,结婚下一个,结婚”
“别闹了哈哈真是的”
望着两对幸福明媚的新人,白岐玉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才是他应该拥有的美好人生啊。
泪光中,充盈着发自真心的欢声笑语,海浪与海鸥交织的清冽回响。
一切都是温暖的,金灿灿的
所有人都拥有光明的未来,美好的人生正一往直前。
结婚典礼结束的那一夜,在满天星河下,白岐玉与张一贺约定终生。
白岐玉坐在张一贺大腿上,后者无比温柔的揽着他的腰,任由珍宝懒洋洋的把他当贝壳床。
马尔代夫的落地窗外,黑夜帷幕下,是一望无际的海。
白岐玉的心绪放空,轻飘飘的飞得很远。
他沉浸在荡漾着诡秘而幽静的深邃之蓝中,仿佛穿越时间之线,回到了地球最原始的时代。
天很高,高的离奇,是一片无穷尽延伸的苍穹。
也很干净,像被什么东西仔仔细细擦拭过的巨型屏幕。
只要他不去细想,不去细看,就不会发现任何古怪之处。
不会发现天幕永远灰败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太阳。
不会发祥那片又高又远的苍穹,是由细细密密的“点”构成。
由眼珠与手,血与肉,失去筋骨的肉糜与淤泥构成。
无穷尽的眼珠在紧盯他,无穷尽的肢触在无意识的扭动。
构成只属于它与祂的玻璃雪球。
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次丢失,不会被风吹雨打了。
可是
也不会有人记得它的名字与存在了。
它将被从所有时间线抹去,所有过去、现在、与未来都被斩断,收笼在只属于祂的包裹里。
不要
不知为何,白岐玉轻轻落下一滴泪来,然后,眼泪决堤。
张一贺很温柔的吻着他,舔舐他的泪水,问他怎么了,结婚难道不是件高兴的事情吗。
他答不上来。
冥冥之中,他觉得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却又觉得一切又该是如此。
许久,他如梦呓语,声音轻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张一贺好像回答了,也好像什么都没说。
“如果如果我没有告诉你那件事情,我没有看见那件事情,是不是,一切会结束的早一点”
“但是,假设始终不能当真啊”
张一贺的面容、张一贺的温柔与深情,一切都已经模糊如另一个世界的和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他
“白家小儿到何方问碧霞元君见了么娘娘说,正在姑婆家喝长寿面”
“白家小儿归来么给碧霞元君报文书娘娘说,此去十八盘莫回头”
视线开始模糊,像老电影花屏般错乱。
白岐玉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并无法避免的每况愈下,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恐惧的沼泽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些撕心裂肺的,将他顺风顺水的人生搅乱搞砸的事情会不会可以避免
“听不到音乐的人,会觉得跳舞的人是疯子。”祂说,“总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
“不自顾自的让我听到音乐的你,才是疯子。”
“不是自顾自。”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你告诉我,说你喜欢被恭维,我才那样说的”
“你告诉我,你听不得一句不开心的话;你告诉我,无论是输是赢,本性不会变”
“是你告诉我,第一次见面时,只要我恭维你,你就认得出我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呢”
“你你明明懂我了。”
莫名的,从毫无波澜的语句中,白岐玉平白感受到了一丝惆怅。
像眼睁睁的看着水杯落地,眼睁睁的看着泡沫破裂,那种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的惆怅。
像一只手,轻轻地攥住了心脏,没那么用力,却无法挣脱的痛楚。
但这股惆怅没有困扰白岐玉太久,他嘲讽自己,怜悯祂谁又来怜悯自己呢
“你又在自顾自说些什么我听得懂你就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自以为是的付出哈,我他妈欠你的是吗”
“不要误解我,不要不要讨厌我。”
“事到如今,你觉得可能”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祂的声音轻的像一片即将破碎的泡沫,“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那你自以为是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我就明白吗你高高在上的强迫我还理所应当,我就明白吗”
白岐玉愤怒的咆哮着“说那些无法理解的理论你感觉很酷吗看着我拒绝还继续做你感觉很爽吗蝼蚁们拼尽全力试图分庭抗争却被打败很好玩吗”
“我的出发点,并不是这些”
“或许。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你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产生了这种结果。”
祂顿住了。
白岐玉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自嘲的想,说什么难道这脏东西就听得进去吗
太费力了。
但,或许是祂平和的态度,也或许,这是离去前最后一面了,白岐玉难得的平缓了态度。
“其实,你刚才做的不错。我差点就被骗到了。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被发觉吗”
“为什么”
“你演的很好。但也很假。”
“假”
“你只付出,不求回报。”白岐玉嘲弄地摇头,“没有爱会是这样的。圣人施舍,恶鬼索取,人类介于其中。”
“可是,这并没有错。”祂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
“去你妈的一直对,还有最重要的最后一点,”白岐玉深吸一口气,“就是你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你觉得你永远是对的,是吗强迫我,然后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说服你自己,你就觉得理所应当了是吗”
“但你应该比我更懂,很多东西不是非此即彼。很多选择没有正确答案。色彩充盈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即便,你真的全知全能,连他妈的道德困境你都能演算出正确答案,什么高维低维的但你的正确答案难道在我来看也是正确的吗”
“你喜欢和人讲道理是吧那我问你,三角形的内角和永远都是180度吗水只在0摄氏度结冰吗”
祂似乎被问住了。
许久,祂出声道“三角形的内角和只有无穷小的可能性,是180度。”
无穷尽的面中,只有“恰好”是平面的时候,三角形的内角和才是180度。
无穷尽的环境里,只有“恰好”是标准大气压和正常结构水时,水才在0摄氏度结冰。
一方认定并习以为常的“真理”,在另一方看来,极大概率是谬误。
“我”
祂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漫长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后,祂轻轻说
“对不起。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听懂你的语言。”
“你告诉我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留着问自己吧。”白岐玉清醒又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一点,如果你想听懂,想理解,你其实有万千种方法。”
“你只是没那么做。”
“这代表,我也没那么重要。”
“不,我真的听不等等,等等”
终于,祂的声音被干扰到消逝不见。
“斩断三我下奈河十八盘来十八关”
“问白家小儿到了么小儿说,石敢当护他开路来”
“开路来来”
罗太奶沧桑视线中,厉涛歌悲恸而神情复杂的眸子里,还有厉溪鸣、秦观河喃喃的咒语中,白岐玉轻轻睁开了眼。
那股黏腻的,被窥探的觊觎感,以及一个月来的记忆,终于,随着眼睫落下的泪水消散
他想起了与罗太奶的约定。
在靖德市的最后一夜,罗太奶挥退了所有人,与他单独聊天。
“我回来了,太奶”他的声音虚弱的像下一秒就要破碎的镜花,“您没事吧”
罗太奶摇头“祂去寻找你四柱的替身了。在祂找到前,你必须离开。”
白岐玉郑重的点头“我会的。”
“你离魂了太久,已经影响了部分记忆,索性,就全部忘掉吧。”
白岐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倒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罗太奶无比悲哀的看了他一会儿,许久,叹气道“这次,可一定要记住了。远离海边,远离山脉再也不要下水,再也不要上山了。”
“好”
罗太奶握了握他的手,苍老的手瘦骨嶙峋却无比灼热,暖流顺着掌心传递到心房。
“缺席者的与言将回归。”
“什么意思”
“这是靖宗爷留下的最后一个预言。我也不懂它的含义,但终有一日会灵验”
“靖宗爷”白岐玉泪流满面,“我还没能好好谢谢您,谢谢靖宗爷。还有涛哥、溪鸣、秦弟马,堂口的大家、小云儿我预存了一笔钱,转账给涛哥了,您一定不要推辞”
“海上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不要哭。”
罗太奶慈和的笑着,吟诵着古往今来的名句。
这句诗,大多人从幼儿园就开始背。可往往在几十年后,清晰的得知它的含义时,才明白看似爽朗的诗句下,内含的无可奈何与伤悲。
如果可以永远相逢,有谁想要“若”比邻
“靖宗爷得道飞升,三福小子进驻堂口;胡小媚、黄十九功力大涨;弟马们无人重伤放心吧,一切都是好结果,你没有害任何一个人。”
“真的吗您不要哄我”
“嗯。”罗太奶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好了,无需多想,睡吧”
白岐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会忘记一切,会陷入难以自拔的过往,但他必须醒来。
等醒来后,等最后的羁绊斩断,他便能重返光明,重新在天日下行走了。
众仙家的身影出现在上空,烛火飘摇,线香神圣,白岐玉感到无上的心安与放松。
举众人之力,佑一人平安
“等醒来,一切都将步入正轨,驶入美好的未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