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网游小说 > 天唐锦绣 >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誓不低头
李承乾从谏如流,当即命人前去玄武门外通知房俊……
内侍换上一盏新茶,李靖执壶给太子斟茶,沉吟着问道:“殿下当真欲放过关陇一马,让长孙无忌回府潜居、致仕告老?”
他理解太子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希望关陇能够成为东宫的帮手,毕竟山东、江南两地门阀既要用、更得防,稍有不慎便会被架空,使得朝堂上下皆成为其党羽。
但关陇经此兵变,叛逆之名无可推卸,若予以宽恕,可谓赏罚不明,那些为了帝国正朔浴血奋战而阵亡的将士如何交待?肢体残缺、身体受创而对关陇深恶痛绝的兵卒如何安抚?
看似眼下得一助力,能够稳住朝堂,登基之后将皇权紧紧攥
李承乾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慢慢品味着茶水的回甘,良久才低声道:“孤知晓卫公之意,如此举措,与饮鸩解渴无异,短期内可以助孤掌控朝堂,一定程度上达成权力的平衡,但长远来看,帝王威仪不再、奖惩制度崩坏,遗祸无穷。”
李靖奇道:“既然如此,殿下何必这般执意?以东宫六率加上右屯卫之战力,固然无法击破数十万东征大军,但若是谨守关中、护卫皇权正统,却并不难。”
李承乾摇摇头:“孤担心的不止是李勣……李勣此番之行为颇为诡异,全然不似他以往之作风。有人说他意欲坐山观虎斗,只等着关陇将孤覆灭之后才挥军回京,一举荡平叛乱另立储君,达到大权独揽之目的……以前孤这么想,但是现
李靖一头雾水:“殿下何出此言?”
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是这个猜测最符合李勣一系列行为,否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李承乾看了一眼窗外颓废的院落,沉声道:“卫公可还记得当初父皇
李靖颔首。
他当年虽未参预“玄武门之变”,置身事外,但其间种种过程却是知之甚详,闻言蹙眉道:“自然记得,陛下当年运筹帷幄,迅速平定宫中更是远胜于玄武门下的那一场厮杀,堪称惊为天人。”
杀李建成、李元吉并不难,以当年“天策府”的实力加上关陇门阀整齐站

所以杀掉李建成、李元吉是没用的,真正的决策者稳坐皇宫之中,那便是高祖皇帝。如今人人皆所大唐之所以逐鹿天下、并吞各路诸侯乃是李二陛下英勇无畏、用兵如神,打下了大半个江山,将高祖皇帝渲染成一个先靠着出身聚拢势力揭竿而起、后靠着儿子打天下的无能之辈……可那怎么可能?
隋末乱世,群雄逐鹿,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萧铣、梁师都、刘武周、李密……哪一个不是当世人杰、一方豪雄?更别说域外尚有突厥、室韦、契丹等等兵强马壮的异族虎视眈眈,随时可以踏破边关、入寇中原,于此等群雄并起的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高祖李渊自然是雄才大略。
不将这样一位皇帝彻底控制,即便玄武门下弑杀李建成、李元吉,只怕天亮之后,秦王府上上下下连带着关陇门阀都将被天下勤王之师团团包围、斩杀绝。
故而当年李二陛下迅速平定皇宫的手段即快又稳,那是比玄武门下厮杀更为惊心动魄的较量,难度之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李承乾苦笑一下,摇头道:“没那么玄乎……其实当时父皇领兵尚未踏足内宫,整个太极宫便已经归父皇麾下,连高祖皇帝都被软禁
这倒是李靖不知道的,他好奇问道:“这又是为何?”
李承乾也没什么好隐瞒,坦诚道:“高祖皇帝身边有一支内宿部队,掌管这支部队的是内侍王瘦石,而王瘦石老早便投奔父皇门下,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意欲袭杀父皇、高祖皇帝予以默许,亦是王瘦石通知父皇,所以‘玄武门之变’实质上是里应外合的兵变,父皇
李靖目瞪口呆,没想到“玄武门之变”的背后还有此等秘辛……
李承乾自己执壶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吐出口气道:“自父皇登基之后,王瘦石以及其属下的那些死士便不知所踪,孤亦多年未见,如今,‘百骑司’却
他说到这里,李靖马上明白过来:“那份所谓的遗诏当真存
李承乾颔首道:“应该是这样,最起码王瘦石也是奉父皇遗命行事,李勣之种种诡异行径也就有了不同的解。”
李靖的确不愿掺合政事,但他不傻。
如果当真有李二陛下的心腹内侍统御死士,按照遗诏行事,且让李勣也不得不遵从,那么遗诏之中最主要的一条命令,一定是“废黜太子、另立储君”,所以当关陇门阀举兵起事,打着废黜太子的旗号,李勣统御数十万大军却隔岸观火,坐视叛军肆虐关中,一度将东宫逼入绝境,只等着东宫彻底覆灭,再挥师回京,另立储君。
看似过程没有什么不同,但本质却天差地别。
之前的猜测是李勣欲另立储君、大权独揽,如今则很有可能是陛下遗诏有命,临死都要废黜太子……
李靖默然,不知如何安慰。
被自己的父亲这般蔑视,临死之时宁愿中枢动荡、朝局倾覆,数以十万计的长安百姓卷入兵灾,亦要将太子废黜……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何等的悲伤与挫败?
太打击人了……
他也明白了太子执意留着关陇的意思,关陇门阀举兵起事、其罪可诛,如果太子
所以,关陇若想活命,保证传承不绝,就只能死死的站定太子这一边,即便将来遗诏流出,他们也得与太子并肩作战。
李靖心神震荡,良久方才低声问道:“殿下……有何打算?”
若是李勣、王瘦石等人当初拿出废黜之遗诏,太子是否甘心让位、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帝位拱手让人?
这不仅攸关太子个人之生死,更攸关东宫内眷、文武官员、乃至于此次兵变之中完全忠诚于太子的军队。
李承乾放下茶杯,挺直背脊,与李靖四目相对,眼中目光灼灼,一字字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当时父皇于军中受创,李勣等人传回消息说是伤重昏迷,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留下遗诏呢?”
李靖沉默一下,心中砰砰乱跳,好半晌,缓缓颔首道:“殿下之言有理,这份所谓的遗诏,未必存
遗诏到底存不存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肯不肯承认,更重要的是看谁拳头硬。如果东宫一盘散沙,太子毫无心气,即便没有这份遗诏,手握大军的李勣以及代表李二陛下最忠心力量的王瘦石亦可轻易易储。
反之,只要东宫的拳头够硬、上下齐心,即便这份遗诏当真存
法理从来都只能作为辅助,就好似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一样,太子建成名正言顺、大义所
始皇帝驾崩之时,公子扶苏孤悬于外,胡亥矫诏送往扶苏面前之时,有谁不知其中蹊跷?扶苏之所以饮鸩自,与其说是“遵从父命”,更应该是身边的蒙恬不愿为了他挥师咸阳、匡扶国祚。
但凡拳头够硬,什么圣旨、诏书都是一张废纸!
李承乾双眉一扬,举起一只手掌,指天立誓:“孤于危难之中,得卫公之辅佐,匡扶国祚、维系正统,他日功成之时,富贵与共、必不相负!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勣离席起身,单膝跪地,沉声道:“殿下宽宏慈爱,乃千古明主,老臣有幸追随殿下,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君臣立誓,相视一笑。
遗诏又如何?
走到今时今日,乃是东宫上下浴血奋战换来,区区一份遗诏就想让他低头?
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