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兴致勃勃地看向大门的方向,期盼着来一个不下于奥古斯的人才。
从奥古斯身上,我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这个世界……很多强者可能都隐藏在民间。
圣教八国的神殿,特别是我这个身份的特殊性,在没有足够自信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来报名的。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大殿前。
那巨大的十字架倒影,映在了地上。
当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
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某掉线城的奶妈。
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个人身上披着棕色的长袍,壮硕的身躯将长袍里面都撑了起来。
那手腕几乎快要赶上我大腿粗了。
双手厚重,皮肤满是沧桑。
仅仅是看一眼就明白,这绝对是个身经百战之士!
就在这个人走进来的同时,希尔达的身影也几乎紧随着走进了大殿。
正当我好奇为什么希尔达会来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希尔达一个箭步越过了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放下你身后的武器!否则休想踏入大殿一步!!”
希尔达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凌厉的气势,让希尔达的长发无风自起。
显然……如果男子还想继续前行,下一个瞬间就是他身首分离之时。
男子低着头,从我的这个角度,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从动作来看,他似乎转头瞥了眼希尔达,然后抬手卸下了双肩上的皮带。
‘咚!!’
随着皮带扣脱开,他背后的那巨大的十字架,就像是一个实心的铁疙瘩,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即便是被魔法强化过的大殿瓷砖,也当即碎裂。
甚至坐在神台之上的我,都能够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颤抖。
巨大的十字架落地的一刹那,便稳稳地立在那。
男子看了眼希尔达,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这样可以了吗?”
希尔达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双膝微微弯曲,随时做好了发力的准备。
她的双眼盯着男子,左手扶在剑鞘上,拇指已经将剑身推出了一段距离。
这个时代的冷兵器不是用来当摆设,因此必须要考虑实用性。
为了避免影响行动,刀剑突然脱鞘,鞘内都是有着卡簧的。
能够出剑,说明她已经解开了卡簧的限制,如此戒备,足以看出这个男人有多强大。
“请不要有任何过激行为,否则我会立刻出剑。”
男子点点头,面色不变,声音沙哑的点点头,回了一句:
“我明白。”
希尔达的属性在称号的加持下达到了390%,差不多不管是出力还是速度,都是普通五十级强者的三到四倍。
当然,尽管属性加强了这么多,真正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最多也就是两倍多一点。
毕竟是人类,是有着各种极限限制的,除非她突破了六十级大关,才能够突破这个限制。
更何况,眼前这个陌生人身上,也未必不会有属性称号。
能够让她如此警惕的人,实力至少也要跟她平齐,甚至是碾压她。
男子继续前行,希尔达则是一步步后退,直至她的后脚跟踩在了神台的第一个台阶上。
“到此为止,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男子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对希尔达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意见。
不再去看希尔达,男子缓缓屈身,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撑地,右膝落地,呈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跪拜礼。
“负罪之人兰斯洛,见过月之圣女殿下。”
负罪之人??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隐约间想起……我好像是在哪本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自称。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神台下便突然传来了一道长剑出鞘的声音。
‘锵啷’
再看向台下时,希尔达手中的护身短剑,已经直指兰斯洛。
同时,怒斥的声音也回荡在大殿。
“神的罪人!竟然还敢来神殿?你可知道任何圣殿骑士见到负罪之人,皆可斩杀?”
“知道。”
男子淡淡地回了一句,对于几乎已经递到了他额前的短剑,视而不见。
“既然知道,还敢来神殿,应该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吧?”
就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这个自称是从哪里见到过的了。
“希尔达,收剑!”
希尔达一愣,猛地回过头来大声道:
“可是殿下,这是负罪之人!所有圣殿骑士见者杀之!”
“我知道,但我现在要你住手。”
希尔达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警惕地望着兰斯洛,缓缓放下了持剑的手。
但是这一次,
她并没有收剑入鞘,而是就这样握持在右手掌心。
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是没有放弃杀他的想法。
兰斯洛高大的身影此刻跪在地上,宛如虔诚的圣职者。
即便是刚刚希尔达的剑锋,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不到半寸,他也丝毫没有动过一下。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望着他低头的身影,我开口道:
“兰斯洛,你起来吧。”
“谢殿下。”
果然,他在等我的回应,如果我不回应,恐怕即便是短剑刺入了他的脑子里,他也不会起来吧??
是什么,让一个负罪之人抱着如此大的决心来到神殿?
【负罪之人】
这四个字,是对背叛了圣教的一切罪人的称呼。
而能够背负这个称呼的,却并不是一般人。
入魔的骑士不算是负罪之人,因为那已经不是人,而是魔化生物了。
负罪之人这四个字,只有背叛了圣教,却依旧保持着人类身份,被驱逐出圣教的人才能够持有。
“负罪之人……兰斯洛,对吧?”
“回殿下,是的。”
“你知道圣殿骑士斩杀负罪之人乃是职责所在,当你踏入神殿的一瞬间,即便是希尔达杀了你,也是理所当然。”
“知道。”
果然,他都知道,但他依旧冒着风险来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为什么?
我开始有点好奇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
“……”
兰斯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整个人没有半点表情显露出来,就像是一个机械人一样。
可是在这一刻,我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在犹豫。
“兰斯洛,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就请回吧,这一次我看在你应招贤榜而来,放你一条生路,离开神殿之后,立刻逃走,在一天内,我不会让骑士追击你。”
兰斯洛怔了下,微微抬头,目光有些奇怪的望了我一眼:
“殿下,我可以说,但……我希望我说出了我的事情后,殿下能够仔细考虑。”
“这自不用你多说,我会考虑。”
望着下方的兰斯洛,他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望向我。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是一个很标准的国字脸,四四方方,十分的粗犷,浓重的剑眉,一双虎目,高鼻梁厚嘴唇,满脸风沙沧桑。
一头板寸褐色短发,淡蓝色的双眸里,充斥着淡淡的哀愁。
而最关键的是……他的脸上,斜斜地挂着一道刀疤。
这刀疤,几乎将他的整张脸一分为二,从左上额角,一直到右脸颊的位置。
兰斯洛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
“既然殿下想要知道,我一个负罪之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原本是教廷圣殿骑士,有一次执行任务,我拒绝执行,顶撞大主教,结果被驱逐,成为负罪之人。”
“嗯。”
我点点头,认真地听着接下来的话。
接下来,整个大殿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眨了眨眼睛,看着兰斯洛的脸。
“就这?没了?”
兰斯洛认真的点点头。
“就这,没了。”
这简略的也没谁了。
事情的起因呢?
发展呢?
结局呢?
什么都没有你给我撂下一句话就完啦?
“不是……那个,兰斯洛,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任务吗?”
“不想。”
哎呀我勒个去。
咱不带这么简化的呀!
而且如果他不说出来,我也不可能用他呀?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请回吧。”
兰斯洛愣了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对视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与屈辱。
而他则是略微沉吟,转身就走,没有半分迟疑。
看来,他是不打算说出来了。
算了,走就走吧,尽管说海纳百川,有人……有容乃大,可也总要分一分要容什么。
如果他连这些都不愿意说出来,我就算是肚量再大,也不可能容他。
除非我是白痴!
兰斯洛向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问出了一个问题。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
“你想问的是关于哪方面?我自己?月之国?还是说其他的东西?”
“我只想问您,您到底想要什么?”
他回过头,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探寻。
我想要什么?
闭目沉吟,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平安幸福
四个字,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只有您平安幸福吗?”
“不,我要的是身边的人,辉煌城的人,月之国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
凝视着兰斯洛,我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但或许这会让他改变想法。
当然,不管是效忠者还是被效忠者,都会互相考验双方。
直到觉得对方值得效忠或是值得被效忠,才会进行下一步。
任何事情,都是双方来决定,而不是单方面。
“我……算是月之国的人吗?”
他低头自言自语地说着,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我。
我看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凡是我月之国领土内的子民,皆是我月之国的人,无论种族,无论性别,无论老幼。”
似乎是这句话打动了他,他的身体微微一抖,紧接着突然转过身来,单膝跪在了地上。
声音沙哑的……说出了一个骑士的小故事。
“我曾经是教廷英勇骑士,二十年前,兽人帝国大举入侵,雪之国无力应对百万大军,向教廷求援。”
“那一年,我三十四岁,满怀着对圣教的信仰,自告奋勇参与了这场战争,然而当我亲眼看到战争的时候,我却后悔了。”
“你怕了?”希尔达问了一句,可兰斯洛却摇了摇头。
“我不怕战斗,更不怕与强者对战,身为圣殿骑士,身为武者,与强者对战,是我的荣耀也是幸运。”
“那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希尔达沉声发问,兰斯洛沉吟片刻,突然转头看向了希尔达。
“守护骑士大人,我问您一个问题,你能够如实回答吗?”
希尔达眉头微蹙,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兰斯洛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有一日,外族之人想要征服圣教八国,您……会自告奋勇地出击吗?”
“当然!”
希尔达上前一步,骄傲地回应。
“那么当你站在战场上,前方有数百万的敌人,您……有胆量冲锋吗?”
“这还用问,身为骑士,这是职责所在!”希尔达大声回答着兰斯洛。
兰斯洛点点头。
“我看得出来,您对圣女殿下的忠心耿耿,即便是实力不如我的情况下,也敢冒着生命危险站在殿下的面前。”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我就安静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可如果有一天,您效忠的圣女殿下,命令你将手中的剑,举向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时,您……会继续选择效忠,还是拒绝执行命令?”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我。
兰斯洛的问题,对于任何一位圣殿骑士来讲,都是一个足以令人陷入疯狂的选择题。
这时,我隐约猜到了兰斯洛的答案。
“恐怕您没有答案吧,不过……我有。”
兰斯洛转回头,目光直视着我。
“当年,我所属的第三圣骑士团奉命,从侧面包围兽人帝国的军队。”
“大主教的命令很简单,杀死所有见到军队的兽人,务必不要让任何消息传递出去。”
“而那一天轮到我们的骑士小队去歼灭敌人,可当我看到了敌人的时候,手中的剑,却犹如万钧之重。”
说到此处,兰斯洛那一直平静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声音中的无奈与悲凉,令人不禁感同身受。
“直到今天,我依旧记得那个女半兽人望向我的眼神,怨毒、绝望、期盼、愤恨,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我面前。”
“将那个还满身是血的婴儿,递给了我,而她……也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兰斯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静自己的情绪。
“是我的同伴杀的,女人临死前,就这样平静地望着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说出了一句话,‘求求您,放过她’。”
“当时,我拒绝了同伴杀死这孩子的意见,怀抱着半兽人的婴儿,一直回到了大营,本来想着偷偷将这个孩子,扔给路过的兽人族,可是却不料刚好被大主教碰见了,呵……世事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巧合。”
兰斯洛回过头,看向希尔达。
“当时我的选择,是拒绝命令,大主教剥夺了我骑士称号,在我的面前处死那个婴儿,我反抗了,这道疤,便是代价。”
他抬起头看着我。
“这,便是您想要听的,属于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