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犁汉 > 第六章:谦益
料峭春寒,阳光灿烂。
今日大桑里上晴空万里,是个好日子。但现场的氛围却好似腊月隆冬,凝重得可怕。
张黑子受了刑,此时正由张冲等人扶着,卧趴
祭孙也由相亲的里民搀着,坐
这是度满跑回家拿来的。
他敬重这位湖海侠义的豪客,即便他是太平道的乡道使。度满觉得太平道就是装神弄鬼,糊弄愚夫愚妇。
他看过太平道徒们是如何符水治病的。
先让病人
说,信者活,不信者,死。
度满看过这套后,就猜到整个机巧。
这所谓的信者活,不信者死。其实只不过是活下来的人,曰信也,没活下来的人,曰不信。所以,该死的还是要死,要活的终究是活。
整个太平道都是一场骗局。
是的,度满一直很聪明,从小他就能编出一手好草鞋,甚至比他父亲还强。
他和张冲,张旦就是同学,张旦就是那个被他揶揄的吹鼓手。他们三人俱受书于乡里书馆,学仓颉急就篇。
后来,他父亲因惊马而死,族里补偿他,就专门出了一笔钱作为束脩,送他去东平陵县的伏氏舍深造。
伏氏舍的学术地位,别说是济南,就说整个青州,整个天下都是无出其右的。只因天下五经之一的尚书就是伏氏所传。
伏氏学脉的祖师是秦朝的伏生。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儒家经典就此绝迹。而独独伏生
后来本朝太祖得天下,到文帝始重于文,而当时唯有伏生懂尚书,所以要召入京中传学。但那会伏生已近九十,不良于行,就依旧传学于乡。
四百年间,教学不断,原先一脉的伏生尚书,也开成欧阳尚书,大小夏侯尚书三支,俱为当世显学。但他们都尊伏氏为祖。
即便后来济南伏氏迁居琅琊郡东武县,甚至家法也改为了齐诗,但这里的伏氏舍依旧是尚书的祖脉所
每年,从天下郡国来此负笈游学者不下数千,或执鞭驱马,或杖策步行,来往官道,不绝如缕。
一开始,作为本地人的度满很难理解,青徐海岱的学子来此也就算了,为何偏远如凉益的西州学子,也要不畏霜雪,来此学经。
要知道这东西万里,光路上的时间就要一年,这一路还要遭遇山贼水匪,不如意就要丢了命。
后来一位师兄就说出了其中道理
“万里跋涉所图者何利也。学成此尚书,进者,为二千石,高爵厚禄,退者,回乡教学,开一地之学风,悠游山水,岂不快哉。至于财米油盐,自有弟子服其劳。”
原来,自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到元成二帝,选文吏,退法吏。大汉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儒家官僚选用标准。
上到皇帝诏书,下到群臣奏议,莫不援引经义,以为依据。国有大疑,也以经典为断。
所以,不经,何以官。
换句话说,想当官,就一定要治经。
而且学了经之后,又能授业族人门客。授族人可保家声不坠;授门人可张势朝野。所以,有句话,“宁遗子孙一卷书,不留子孙千钟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家法,才可累世簪缨。
他还给度满举了两个本朝的现实例子,两族俱为本朝数世三公。
第一个是关东豪门,汝南袁氏,家法为孟氏经,是袁氏第一世三公袁安之父袁良,从孟氏舍所学。
当时袁良,不过是个六百石的县令。而到其子袁安以降,四世皆出万石三公,家资巨富,日常供奉,拟于王侯。此非孟氏经之助呼
第二个是关西士族弘农杨氏,家法欧阳尚书。对的,这个欧阳尚书就是当时伏生的一位学生欧阳生所传。
杨家本是前汉武家,其祖宗杨喜,因获项羽一条腿而封侯。直到本朝出了个杨震,受欧阳尚书于太常桓郁,诸儒尊为“关西孔子杨伯起”。杨家就此转为经学世家。
其后,四世太尉,德业相继。
从这里可知,一位乡间的编席匠能受学于济南伏氏舍,和历史上的汉家名臣列为一脉,是多大的造化。
即便这个造化是度满之父用生命换来的。
刚来的度满,不过乡间氓愚,不知轻重。对族里造成父亲的死,那是怨愤之气,四水难消。
但随着他愈是了解经学之重,愈是知道伏氏舍有多么煊赫。他渐渐开始对族里感恩,也对未来充满希望。
正如那位师兄所说的,三公之位不敢求,但世为二千石,就从我辈开始。
从此,他朝夕侍奉师长,晨昏定省,待之如父,用心书。又因家中不富,无力供给他日常薪米。
所以,每天早上,度满拿着家中编好的草席草鞋,到市里卖,一边贩席一边经。下了市,就去师长处恭立问安,讨教学问。
白日,还要帮诸师兄拾薪浆衣,顺道借书。等晚上,才回庐,焚柴苦。
执苦数年,勤学不倦。
作为贫苦人家,怕的从来不是吃苦怕的是没有机会。
度满自觉族里给了机会,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到时候也能对得起自己母亲,那没日没夜地编草席。
但直到有一日,他才幡然醒悟,这个机会从来就未曾向他开启过。
那一日,他照往常那样,去给师长问安。
其实,他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对师长私下说,就是是否能
原来,这几年,即便勤工俭学,但往日师兄弟们的交际应酬和购买竹简,都还是花费了家中过半资财。
虽然母亲没有说什么,依旧默默支持,但他还是愧疚难当。
他自觉和师长情深意笃,再加经学熟,已然出师,想来求得学舍里的一份薪职,问题不大。
但这日,度满
后来才想到,师长应是昨日和东来的硕儒蔡邕宴饮,该是还没回来。
度满本是要走的,但鬼使神差,那一日他就开了那扇门,进了师长的屋内。
他后来反思,那鬼使神差的一开,可能是内心中对成为博学鸿儒的渴望。
他想见一见,那无时不散
他见过师长给他们教学时的煊赫场景。
彼时师长,戴进贤冠,身着宽袖长袍,腰间束带,外披纱衣,手持玉如意,卓然如神仙中人。
身后是一众随婢,或打扇,或操沙锤。打扇的做扇风解暑,操沙锤的是镇肃学规。剩下的,有一高喉者,专司复述师长所言,使墙外门生也能听得教诲。
度满来的第一年,就是
师长也禁不住感叹
“努力,努力,吾生谦益。”
谦益,是度满位列舍内时,师长作为奖励,给他取的字。取自尚书大禹谟“满招损,谦受益。”
自此,度满,度谦益,待师愈恭。
别人听完师长教诲就结束了,只有他每天晚上回去,一定要把今日师长所言用笔记下来,因为讹错而被书刀削去的竹屑,都堆满案头了。
自从见过师长教学时的煊赫,他的志向就从世为二千石的禄位之心,转为继往圣绝学的求索之道。
他升华了,彼辈蝇苟,安知谦益之志。
但这一切,就是
更准确的说,是醒来了。
照师规,凡修尚书出师者,既受碟,皆录名于屏风上,向祖师表示,我这脉,开枝散叶。
往日这屏风都是关
他又是骄傲,又是小心,看着屏风上一溜的名字。
四百年间,无数宏儒硕学列名其上。
他直接跳开中间,往最后几列看去,急切的找自己的名字。但找了三遍,没看见。
他又从开头,用手指一个个划过,看到最后,还是没有。
度满当时就坐
这时候,师长回来了。看到度满
他走到度满面前,俯视着这位努力的谦益,悠悠道
“都知道了”
“为什么师长,这是不是哪弄错了。这屏风上不应该有我吗”度满泪流满眶,努力忍住悲愤。
“没有错,你确实不
度满这时才一个炸雷惊醒。
怪不得族里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留给他,怪不得一个乡豪也能有机会输送弟子到这等舍。
原来是不入门墙的“门外汉”。
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没再看师长一眼,哭着逃出了舍。他连庐舍里的竹册都没有带走。一路上,他胡思乱想着。
他恨张求,恨族长张弘,恨族里的一切。nЪorg
为什么明明给了他希望,又从来没给,为什么要让他做了几年的梦。
不,这不是他的族,他姓度,他是个外人。
就这样,度满踉踉跄跄的回了家。
到家时,他的母亲看着满身泥土,连鞋都踢掉的度满,什么也没说,烧了碗热汤饼。
度满吃着汤饼,泪流满面。
从此,度满就
他性格变了,变得讥诮浪荡,他的名字也变了,变成了乡里人口中的“度大满”。
谦益这个名字,随风而逝,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无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
镜子照出他现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
这个变化,让时宇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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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为您大神请叫我陈总长的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