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翊钧,张静修二人放下了棋子,逐字逐句的看过了契约之后。
张静修才抬起头,微微皱着黛眉轻声道:“一份膳食你只收一成佣金,是不是少了点”
卖一份膳食算一钱银子,送餐费用另算,一成佣金才几个大钱……
朱翊钧也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似乎也觉得佣金太少。
可沈烈却笑道:“不少了,一盘菜收取一成佣金,若是十盘,上百盘,成千上万盘……”
说着说着。
沈烈的嘴巴便笑开了。
见他笑的如此开心,朱翊钧,张静修突然琢磨明白了,同时露出了恍然神色,如今虽然只有八家饭庄入伙,不过这路子已经走通了。
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随着一家家饭庄慕名而来,纷纷入伙,那每天的出菜量未免也太可怕了。
朱翊钧微微色变,要知道这京城可足足有百万人口呀,大大小小的饭庄至少有几千家!
那每天要送出多少份膳食,这么算起来一成的佣金,给沈烈带来的利润便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目了。
“嘶!”
想及此。
少年天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沈烈,便好似看到了一个怪物。
暴利呀!
何止暴利。
朱翊钧越琢磨越是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便用吃惊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沈烈,沉吟着,心说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吧。
这等于是整个京城的饭庄,都在替他沈某人牟利!
“一本万利呀!”
皇上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些妒忌了。
沈烈老脸也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说虽然你是天子,富有天下,可是你也没见过平台经济的威力吧。
此时张静修也琢磨明白了,当着皇上的面抛了一个白眼过来,抿着嘴轻笑起来:“财迷。”
沈烈假装没听到,搓着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一旁。
朱翊钧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歪着脖子看了看,那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天儿不早了。
将手中的那份契约还给沈烈,朱翊钧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腿肚子。
先看了看沈烈,又看了看张家大小姐。
朱翊钧突然出言调侃道:“郎有情,妾有意,你二人既情投意合,不如朕替你们做个媒人,明日便去太师府提亲。”
话还没说完,沈烈与张静修二人同时色变。
张静修赶忙将俏脸上的笑容抹去,将窈窕柔美的身子转开了,似乎要和沈烈撇清关系。
那神情是打死也不认账的!
沈烈也吓了一跳,忙道:“请陛下自重!”
开什么玩笑
这事儿要是让她爹和六个哥哥知道了,那还了得么。
沈烈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太师大人提着刀,带着六个儿子和大批护院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想及此。
沈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心中也开始犯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朱翊钧戏弄了二人,便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快步离去。
傍晚时分。
西苑。
北海之畔。
微风徐徐吹佛,凉爽的亭台楼阁中。
宫女,太监们环绕之下。
朱翊钧在李太后面前急吼吼的踱着步子,转着圈,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在便宜坊的种种见闻。
“母后有所不知,那沈烈确是治世之才。”
此刻的少年天子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虽然他今年只有十八岁,性子又毛躁,办事又不牢靠,又是个十头牛都拽不住的倔脾气。
可他毕竟是张居正和大明读书人里的精英,从小精心栽培出来的天子,自幼学习治国理政之道,见识自然是不凡的。
这可是大明皇室精英教育,所栽培出来的正经皇帝!
朱翊钧越走越快,他一边说着,一边兴冲冲的炫耀着什么:“是人才便应该重用!”
天子说的很大声,很兴奋。
而李太后手中则拿着一柄团扇,含笑看着,不时点头附和着,这一刻是如此的端庄娇媚。
母仪天下。
李太后脑海中,也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天也是在这里,就在不远处的青草地上。
一个满头大汗的英武青年双膝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给一个翻着白眼的老御史按心口,渡气……
那画面有些诡异,有些奇怪,让美艳的太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娇媚的笑容。
于是李太后便凑趣的笑道:“这个沈烈真有那么好”
见母后搭腔了,朱翊钧便点点头,正色道:“母后明鉴,常言道见微知著,治大国如烹小鲜,此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一家三丈见方的小店经营到如此地步,自然不是侥幸。”
接着朱翊钧笃定道:“他做宰辅尚且不足,做部堂也差了些,不过……做个知府是绰绰有余了。”
这评价可以说极高了。
李太后便又抿嘴一笑,赶忙出言附和道:“皇儿言之有理。”
毕竟母子连心。
笑意吟吟中。
美艳的李太后却看到儿子突然站定了,扼腕叹息道:“可惜了……是个白身。”
瞧着儿子一脸惋惜。
李太后正要说话,却只见儿子又狠狠一跺脚,决然道:“朕不管,朕要封他做官。”
李太后欲言又止,那娇艳的红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最终还是忍住了。
良久。
李太后才幽幽道:“此事皇儿自己做主便是。”
朱翊钧停下了脚步,背负着双手,看向了那波光粼粼的大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他便回过头,笑着道:“母后放宽心,此事皇儿自有分寸,且让沈烈在东厂里补个缺便是了。”
李太后娇媚的脸蛋一呆,然后点了点头,她觉得让沈烈在东厂里当个小官,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这一刻。
她竟然从亲生的皇帝儿子上,看到了身为天子的些许风范,那神态简直和当年的嘉靖皇帝一模一样!
大明太后芳心中微微震颤,心情却又变得复杂起来,有些许震撼,却又有着一丝欣慰。
见母后点了头。
朱翊钧便不再犹豫,兴冲冲道:“来人呐,笔墨伺候!”
两个时辰后。
沈府。
内宅中。
沈烈才刚刚从淋浴间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古铜色的上身。
芸儿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有些惊慌道:“少爷,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咱家……来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