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只是晃了晃肩膀,随手将胳膊上的绷带扯落,看了看快要结痂的伤口便轻声道:“本就是些入肉不深的皮外伤……不碍事。”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伤啊。
人家连大炮都快推上来了,真要让敌人推近了,打准了,再坚固的寨墙也无力抵挡。
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马林也知道选锋冲阵是唯一的办法,只好向着出战的手下叮嘱道:“保护好沈大人。”
左右赶忙应诺。
沈烈挥手道:“行了。”
此时隆隆的炮声响起。
众人本能的抬头看,便瞧见了几颗呼啸的炮弹划出了可怕的抛物线,从寨墙上方掠过。
只差一点便打中了寨墙!
不能再耽搁了。
随着马林狠狠一挥手。
而同时间。
随着守军推动绞盘,打开寨门的同时放下了吊桥,百余骑便杀气腾腾的蜂拥而出,向着那硝烟弥漫的炮车扑了过去。
“驾!”
一声低喝。
一回生,二回熟。
对于率领选锋冲阵这件事,沈烈倒是干的越发顺手了,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提着火枪,战马颠簸疾驰了起来。
随着披甲骑兵蜂拥而出,三四里开外正在装填的炮手便慌张了起来,似乎未曾料到这庄子里的守军竟如此悍勇。
慌乱中。
那反穿棉甲的炮手越发手忙脚乱,而四周围手持各种型号火枪,弓弩的士卒蜂拥上前,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横队。
一瞬间。
沈烈面前三里开外尽是敌兵,还有密密麻麻的火枪,弓箭对准了他。
心中一凉。
将眼睛一闭。
“驾!”
明知必死无疑的沈烈只得将身体尽量压低,将手中火枪平端,咬紧了牙关,在心中暗自咒骂着。
“老子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可就在此时。
从敌阵后方隐隐传来了几声战马嘶鸣,马蹄声疾,夹杂着一阵火枪爆鸣之声,让沈烈猛的精神大振。
抬头看。
便只见敌阵侧后方,斜刺里冲出来一大群骑兵,身上鲜红火热的棉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冲在最前方的数骑手持一种造型奇特的武器,又黑,又粗,又长,还兹兹的冒着火星子。
这些骑兵十分骁勇,人人都用一个奇特的姿势,好似夹着长枪一般,将那三眼火铳夹在腋窝下。
突然冲进来,便对着敌营侧后方乒乒乓乓的一顿乱射,顿时将敌营后队冲了个人仰马翻。
眨眼间。
大批骑兵滚滚而来,以碾压之势从侧后方将敌阵冲散了,成群结队的骑兵打完了弹药,便又挥舞着三眼铳到处砸人。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吁!”
沈烈慌忙扯动缰绳让战马减速,然后在马背上直起了腰,取出了单筒望远镜观察了一番。
隐约在骑兵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高大威猛,威风凛凛,正在大队护兵的簇拥下疾驰而来。
“哈哈!”
沈烈欣喜若狂,赶忙招呼左右选锋停了下来:“且慢!”
都悠着点。
别冲了!
李如松李大公子到了。
此时此刻。
沈烈恨不得抱着威武不凡的李如松,狠狠的亲上几口,用望远镜又观察了片刻。
沈烈便长笑道:“都别冲了……咱歇着……让李公子来。”
别搅了李大公子冲阵的兴致。
左右哄堂大笑。
胜负已分。
李如松不愧是辽军少主,新一代大明将领中最出类拔萃的狠角色,如此长途奔袭,仍旧能敏锐的把握到了战机。
这切入的位置,时机,冲阵的凶猛都无可挑剔。
果然。
随着李如松亲率数千骑滚滚而来,从侧后方以碾压姿态冲进了敌阵,很快便将敌阵踩了个七零八落。
沈烈啧啧赞叹:“将才呀!”
几千骑兵冲几千步卒,又是偷袭……
猝不及防之下。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数千敌兵一哄而散,来不及跑的便纷纷抱头跪地,炮手也扔下了火把,鹌鹑一般趴伏在地。
这奇迹一般的战局反转,让沈烈顿时神清气爽,便好似突然之间从阴曹地府来到了凌霄宝殿。
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披甲铁骑,身上穿着的火红棉甲,还有掌旗兵手中飘扬的四爪金龙旗。
沈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三千营!”
此刻。
沈烈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少年天子那张微胖略显憨厚的脸,为了救他,皇上竟然连京营三大主力的三千营都派来了。
心中不由得一阵暖洋洋的。
三千营。
俱是铁骑。
在这个年月的战斗力可以说冠绝天下了。
人喊,马嘶中。
李如松率部轻轻松松的冲溃了敌阵,控制了战局,便打马向着沈烈飞快的跑来。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中,二人在寨子外重逢,便翻身下马来了个熊抱,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李如松如释重负,一拳锤在沈烈胸膛,然后便骂骂咧咧起来:“姥姥的……幸亏老子来的快,火枪阵你也冲……作死么!”
沈烈只得龇牙咧嘴道:“多谢。”
李如松嘿嘿一笑,那神情好似在说,咱俩谁跟谁……
道什么谢呀!
于是二人便合兵一处,开始漫山遍野的抓俘虏,从鹌鹑一般趴伏在地的俘虏中,将当官的,还有鞑靼兵揪出来单独看管。
呵斥声中。
三千营铁骑杀气腾腾,而此时,马林也领着兵从寨子里冲了出来,喜气洋洋的翻身下马。
李如松看着马林,奇道:“这位是”
沈烈便又发出一声长笑,轻松道:“自家兄弟。”
给二人引荐过后。
见了礼。
此刻马林眉飞色舞,这位郁郁不得志的名将之后,看着那些装备精良的京营铁骑还有威武雄壮的战马。
笑得嘴角都裂开了。
他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为老父亲病故之后被冷落的窘迫,多半可以扭转了。
马林在心中狂叫着:“三千营啊!”
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位沈大人。
人比人,气死人,看起来这位沈大人在朝中真是有人罩着的,罩着他的还是天子……
兄弟三人正谈笑风生。
忽然。
有三千营的将官来报,说是乱军中逮到了几条大鱼,于是在京营骑兵驱赶下,几个狼狈的将官被押了过来。
这几人都反穿着军服,帽盔也丢了,头发也披散开了,十分狼狈的样子,可那军服样式一看便知是明军……
“呵呵呵。”
随着沈烈冷笑连连,信步走向了几人中身材格外高瘦的一人,看着这人灰败的脸色咬牙切齿道。
“李总兵……久违了呀。”
李迎恩早已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