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撞邪 > 第46章 立暗堂
厉溪鸣不擅卜算问卦。
但或许是属于血脉间的感应,从厉涛歌失联那一刻,她就感到极大的“蒙蔽感”与“阻碍感”。
像有一张细细密密的罩子,把她的灵窍悉数笼在了里面
为了推翻这片不安,厉溪鸣点燃红烛,恭恭敬敬上了三支上好的线香,双手掐诀“”
没有回应。
识海中,是一片近乎于死寂的安静。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仿佛又回归了十年前的生活,万物不再眷顾她、一切呼唤不再有回应,她即将回归卑微的尘土。
“不不”厉溪鸣崩溃的捂住耳朵,“胡仙儿老仙家,你在吗”
往日心情好了,会主动附身讲事,随和娇蛮的胡小媚,现在仿佛陷入了沉睡,一声不应。
神识海中,只余下空寂,与静谧。
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测,或许,胡小媚已经不在了。
心悸铺天盖日的将厉溪鸣笼罩,她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猜测,可她莫名的知道,或许,这是真相。
她难以抑制的牙齿打颤,咔哒咔哒的咬起手指甲,整个人神经质的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从无法接受的现实中逃离。
“溪溪鸣鸣鸣你还好还好好吧”
令人晕眩的呼唤中,猛地,剧痛袭击了厉溪鸣的手。
针扎的痛楚让大脑一片空白,驱散了恐惧,她清醒了过来。
一支银针扎在虎口,此刻,污秽的锈痕飞速爬上光洁的金属面,发黑发绿的脏“烟”从伤口处溢出。
秦观河视线凝重的能滴水“溪鸣,到底怎么回事”
厉溪鸣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刚才的感受。
“你联系不上你的老仙家了”
“嗯。”厉溪鸣痛苦的捂脸,“胡小媚与我矫情甚好,向来有求必应,你说,她会不会”
“不要妄下决断或许,她现在有别的事宜。”
“但是”
“听着,”秦观河厉声打断她,“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千万不要”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救下你哥哥懂吗救不了他,不光是你我、太奶,整个堂口的弟马们都要玩儿完”
“除此以外的事情,全都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
见厉溪鸣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秦观河咬牙切齿的捏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到指节泛白,痛的厉溪鸣痛呼出声
“听到了吗”
“好”
“放空你的大脑,想象你是空白的一个容器,你是空白的”
副祭室里,弟马与弟子们已经准备好立堂口的材料。
三尺三黄绸布。
三小牲猪、鸡、鱼。
鲜花、白馒头、糕点,三种水果。
以及厉涛歌的八字信息,和贴身物件。
放眼望去,除了祭祀材料,整场的布置也不似露天祭场的邪气震撼,而是以神圣端重为感官。
飘摇的线香袅袅环绕,香烛与烟火旺盛,仿佛在预示着接下来仪式的顺利。
但真的这么顺利就好了。
希望,这不是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秦观河看着弟马们整齐摆放的祭品们,竟没由来的产生了巨大的饥饿感。像三天三夜没进食的野人,饥饿感逼的人发疯,胃中叫嚣着“去吃去吃去吃”。
他回过神来,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狼狈的逃离主祭室。
必须加快了不然他也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秦观河的资历还不足当点堂师傅,厉溪鸣也不行。
一小时前,决定要给厉涛歌立堂口后,韩嫂就连夜联系上隔壁市,邹城的“看门人”,葛太爷。
葛太爷一听事态紧急,也不拿乔,当即带领自家堂口的弟子们驱车来靖德。
一阵喧嚣后,葛太爷在弟子簇拥中来临。
但方一踏入大门,这位精神矍烁,仙风道骨的老人,突然就浑身抽搐起来。
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倒吸气声,像命不久矣的病患,浑身的骨筋一波一波的颤动着,仿佛身上的魂与骨不合拍,要闹分离一样。
突如其来的异状让葛太爷的弟子们吓得人仰马翻,一时间,摁人的,喊救护车的,混乱无比。
将近一刻钟后,葛太爷被放置在艾叶水与淘米水的泳池,点燃犀角与谷物油蜡,才缓缓清醒。
他仿佛一瞬老了十岁,眼中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消逝了。
清醒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东西”
一旁守着的秦观河和厉溪鸣对视一眼,细细把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葛太爷闭着眼,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大惊失色“竟然是它它怎么来了靖德不,你们这是疯了”
“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葛太爷大喘了几口气,在弟子要上前理论时挥了挥手,疲惫的说“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还会有契机讲起这件事儿”
“几十年前,细算,正好是六十年前,1961年,刚建国时候。”
“我和我师父去甘肃参加道法交流,偶然撞到了一次。在山里头肿瘤似的巨头,水果碎裂的腐烂臭香也就是那一次,让我从道门弟子,开窍成了出马仙。”
秦观河不太懂各种关联,葛太爷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解释道“那东西单是一眼,不,或许,只是单纯的经过,那穿骨而过的恶意就打通了我全身的关窍。也所幸我遇到了老仙家,不然,当时漏斗一样的我,早就成了污秽的容器。”
秦观河恍然大悟。但同时,他的心又沉了一分。
说着,葛太爷怅然的摇头“不过,那是60年代之前的事儿了。你们这一辈人或许没什么印象了这东西,怎么会又出现了”
“那东西,那么污秽的邪物,竟然全国各地都有村子供奉。它的名字,单是一想,就让人浑身恶心、无如跗骨之蛆般逼人发疯我记得,在青岛,有个小村子,还上过电视的,叫长寿村的,供奉的就是那玩意儿。”
“长寿村”秦观河心中一颤,“孔度村”
葛太爷面露诧异“你小子怎么知道”
“出事的这位香客,老家就来自那里”
葛太爷浑身一震,死死盯着他“你确定”
“但他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之处,也没有被过度污染的情况,看上去,只是被缠上了”
“他有没有亲口和你提过那东西”
“提过,”秦观河回忆道,“他甚至还直呼那东西的名字。”
秦观河不敢冒犯,唤人递来纸笔,在黄表纸上写下“巴摩喇孔度”的名字。
奇怪的是,葛太爷仅一扫,便撇开了视线。
“不是这东西。”
“啊”秦观河蹙起眉毛,“但是根据您的描述,和这位孔度神,分明是一样的肿瘤似的巨头,水果碎裂的腐烂臭香”
不知为何,葛太爷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一副极其疲惫的模样,身上的精神气俨然不是秦观河印象中的邹城守门人了。
这让秦观河心慌的发疯。
“时间紧迫,恕我单刀直入,”秦观河紧紧盯着葛太爷略显浑浊的眼,“我们不敢贸然请求您协助太奶,只希望您帮忙立个堂口。”
周围的一圈弟子又坐不住了“喂你是要害我们太爷去死吗自己招惹的东西”
葛太爷喝止住躁动不安的弟子们。
“他们平时不这样。”葛太爷叹气,“这里的气,单是待这么一小会儿,就让人感染上污浊,病毒发源地也不过如此了”
秦观河深深鞠躬“抱歉。”
葛太爷闭着眼,再次双手掐算起来。
冰冷的净水上荡起猩红的烛火,水光在天花板上扭曲成不祥的光晕。
他实在是掐算了许久,久到空气里凝聚成一片死寂的不安,才神情不明的开口。
“你实话告诉我,今日的仪式,罗小妹儿有没有和你详说”
秦观河和厉溪鸣愣了一下,后者不明就里“奶奶说,是要铲除那个东西。怎么了”
葛太爷长叹一口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便招呼弟子前来擦拭着衣。
秦观河急躁的问“立堂的事”
“可以。”葛太爷说,“但,我与你们太奶的交情,也仅限于此了。”
不知为何,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秦观河一眼,说“作为长辈,我必须告诉你一句。有些事,从来都没有更好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痛苦的。”
“您这话是”
“想说的话,就去说吧。”
“葛太爷”
“好了,把八字给我,”葛太爷却闭而不言了,他大步朝副祭室走去,嘴中感叹着无法理解的话,“末法年代,呵末法年代好一个末法年代啊”
望着葛太爷神秘莫测的背影,秦观河一咬牙,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厉涛歌发了一条短信。
不出预料的,没能发送成功,但他心头的重负落下了一担。
在失联的几个小时里,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历史洪流停滞的地下水道,厉涛歌究竟经历了什么,谁也无从得知。
但他们能做的,就是拼劲一切力量,去营救他。
合作、团结,无与伦比的生机,这就是华夏大地的子民们繁荣至今的依仗。
秦观河和厉溪鸣的计划,是给厉涛歌“立堂口”。
但,与在场的出马弟子们立的正儿八经的“明堂”不同,是立“暗堂”。
暗堂对于明堂,大约类似于街边野摊对于正经注册公司。
正常来说,是缺点大于优点的,一个不慎,就会遭到仙家和天机的反噬。
但目前最大的优势是,暗堂可以本人不在,借助八字立堂。
所以,平日说不要把个人信息外漏,便是害怕有恶毒之人,偷偷给人立暗堂,立野堂,招来一堆恶灵、仇仙折磨人。
即使是走捷径的野路子,暗堂也是堂口,一旦立下,就可以“出马办事儿”了。
相当于给厉涛歌“开天眼”,能借助本土仙家的力量,谋求一线生机。
其他的,等人平安回来,再补明堂仪式也不迟。
“哦呼哎哟八山四湖的仙家听小儿一言哦”
线香爆燃,随即,二神请神唱调起,大神降临葛太爷、附身起跳。
烛火在室内室外燃亮夜空,太奶与太爷的战吼此起彼伏。
两市“看门人”齐聚一堂,请神起仪,这一幕应当是极为震撼、千载难逢的。
可在场的各位谁都无心欣赏、偷师,而是目不转睛的盯梢一举一动,以防变故突生。
灼目的火光里,厉溪鸣的记忆飘回了很久以前的冬夜。
那是厉溪鸣立堂口的前一天,她记得清楚,香喷喷的腊八节刚过,是腊月初九。
那天晚上格外的冷,大雪簌簌飘在窗沿上,压了一树银花,庭院小径与池塘都消失不见了。
她窝在热烘烘的暖气前,畅想着出马问事、像奶奶一样扬名四方的未来,激动地睡不着觉。
太奶说,你们兄妹二人天生是出马问事的料子,你们命中注定要做这个。
与厉涛歌的叛逆,对鬼神之事的抗拒不同,厉溪鸣从小尤其崇拜庇佑一方的奶奶,觉得“出马仙很酷”。
即使立堂口前的“磨炼”让她在十四岁前饱受病痛折磨,她仍无限向往。
突然,她听到了父母若有若无的哭声,问“没有办法了吗”
与奶奶的支持不同,父母自幼就反对厉溪鸣出马。
小厉溪鸣那时还不知道,一切付出,终归有代价。
罗太奶一生无子,厉溪鸣的父母是罗太奶收养的;罗太奶今年五十有一,苍老到八十老太的程度。
五弊三缺,她患了寡、孤、独,折了寿。
当时,她跑出去安慰父母,小脚踩在地板上,凉的彻骨,她却听太奶说“这是他们命中注定”。
立堂口那天,厉溪鸣痛的活活晕过去三次,为了堂口立的正,不日后折腾翻堂,她三次又活活被弄醒,痛不欲生。
厉涛歌心疼妹妹,上蹿下跳的怒吼,甚至还报了警。
厉溪鸣永远记得,高中生变声期的公鸭嗓响彻那片记忆,他喊“你们是封建迷信害人精不光害别人还害自家人一群精怪畜生,有什么可信的”
“如果精怪可信,世界上还需要什么科学,需要什么医生吗”
当时大人们的反应,厉溪鸣已经忘了,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濒临昏迷时,奶奶的那句话。
她说“这几年,就随他去吧。这是他该得的清闲日子。”
出马多年后,厉溪鸣才明白,出马弟子的无可奈何、人命天定,有多悲哀与无法言说。
厉涛歌清闲了十年,终于,兜兜转转,又回归了命定的轨道。
如果有选择,厉溪鸣想,或许,她会和哥哥逃得远远的,逃到“精怪”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哥哥啊”厉溪鸣眼眶微红,不忍落下泪来,“十年前,奶奶是不是就知道了”
秦观河神色微动“溪鸣。”
看着厉溪鸣怅然,秦观河怎么不知她在回想什么
磨难、折腾,秦观河自四岁就被医生下达了“死亡通知书”,在十一岁前,全凭高价海外药吊着一口气。
仙家在浑身上下窜窍,剧痛使他日夜难寐;癫痫、抽搐,歇斯底里的发疯
“我没事,”厉溪鸣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为他祈祷了。”
随着葛太爷癫狂的一声“起”,贴有厉涛歌八字的线香猛地笔直冲天。
白烟浩瀚若神迹,宣告了新出马弟子深不可测的潜力。
作为邹城的“守门人”,葛太爷的神通深不可测,暗堂仪式又较为简略,全程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韩嫂已在门口等候已久,见仪式结束,她和其他弟子们急忙上前,扶着仙家离身、陷入暂时昏迷的葛太爷去休息。
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五分。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防空洞门口。
厉涛歌的双臂已经被藤蔓划的鲜血淋漓,仿佛没有痛觉,一刻不停的扯着掩盖开关的植物们。
然后,无数游离的意识涌向了他。
约莫半小时后,七窍出血的男人,瘫倒在原地,如醍醐灌顶。
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机,转身朝来时的路跑去。
快点,再快点步伐一刻不停,喉中积累着铁锈味的钝痛,肺和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可厉涛歌置若罔闻。
终于,手机有了信号。
他找了一个管道,咬着牙爬得更高点,好让信号更强烈。
在管道一处拐角坐下,他随手在衣服上擦拭了双手的铁锈,急忙拨出电话。
几百公里外,双目充血,目不转睛的三双眼睛,第一时刻捕捉到了来电。
“哥,是我哥”
厉溪鸣眼泪决堤,她伸了手要接,却怕自己的哭声耽误了来之不易的电话,示意秦观河去接。
秦观河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了免提。
省去寒暄,厉涛歌开门见山。
“我还活着,”他吐字清晰,“再给我两个小时。”
秦观河看了一眼表,已经四点三十五分了。
罗太奶再三叮嘱,在第二支稻草人棍“死亡”前,必须要取得白岐玉的“遗物”。
秦观河忍住剧烈的让他牙齿打颤的心悸“还能再短吗”
“还剩多长时间”
“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这近乎于不可能。
窥世探险队一行人,花费四天四夜往返的路程,要厉涛歌一小时二十五分返程,除非出现奇迹。
但厉涛歌一咬牙,说“我知道了。我已经熟悉了地形,一刻不停的话或许来得及。”
听着哥哥大难不死,疲倦但坚韧的声音,厉溪鸣强忍住哽咽“对不起,事出突然,我们只能给你立堂口”
“我明白。”厉涛歌安慰她,“立就立了。有什么可抱歉的。”
他说的轻松,可立了堂口之后,他放弃的东西,岂是轻飘飘一句话能掩盖过去的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厉溪鸣自欺欺人的跳过这个话题。
她的嗓音嘶哑到失真“哥,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什么,我求求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们,我们终究还是要一起出马的,你会回来陪我的对吧”
“会的。我会回来的。”
耐心安慰了她一会儿,听着厉溪鸣的情绪稳定了,厉涛歌才笑着揶揄她,“你这女汉子哭起来,还挺让人心惊胆战的”
“臭傻逼”厉溪鸣哽咽着骂他,“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垃圾哥哥你要是不回来,我去你尸体上蹦迪妈的我真的会去的”
厉涛歌无比温柔的,一字一句的说“既然你都舍得喊我哥了,那我肯定要答应你的。”
厉溪鸣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几乎没在厉涛歌面前哭过。
现在,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秦观河做最后一遍叮嘱“记住,六点是最迟,一定要赶在六点前如果超过六点”
天就亮了。
然后,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那时,在座的三人,谁都无暇分心一个问题如果对付的是污秽,为何要恐惧天亮呢
厉涛歌在奔跑。
不顾一切的奔跑。
腿软的像灌铅的麻袋,肺痛的随时要炸,发出破风箱般不堪重负的悲鸣。
霉味儿充盈鼻在鼻腔、口腔,混杂了铁腥味恶心到难以形容,但他置若罔闻。
他没有放缓哪怕一刻脚步。
极度紧绷时,大脑就喜欢像抽奖盒一样,将埋藏深处的、自以为忘却的回忆抖出来。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一个热的教人心烦的下午。
他的爸妈坐在客厅里,一个地中海,正抑扬顿挫的发表“演讲”。
吐沫星子飞了一片,在夕阳醉人的晚霞中,像天空上小小的飞机一样落地。
“这么好的苗子,我教学20年都没见过让他赶紧放弃画那些瓶瓶罐罐的,来练体育”
“真的他是个天才要是练体育,我保证山大,哦不,北体保底”
是了,这个地中海是他的高中体育老师。
名字已经忘了,大家都喊他“一根毛”。
那时,尚在叛逆期的厉涛歌,与家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他的体育成绩很好,尚未训练就超过了靖德市少年组的记录。
体育老师来家里动员了三次,想让他放弃美术生之路,去当体育生。
父母觉得是个好机会,他却不。
大家都说他画的很烂,说瓶瓶罐罐能画出什么名头但他就不。
厉涛歌也知道对他来说,体育生的路会更平坦、明亮,也明白没有天分的自己,画画大概率死路一条。
可,他,就,不。
命运、秘术,还有什么出马仙,什么命中注定,去他妈的
他的亲妹妹,真正的绘画天才,7岁拿下青少年组金奖获得者
然后呢为了听从什么狗屁命运,去当出马仙。做一些招摇拐骗的事儿,跳大神,唱神调,泯然骗子矣。
高中时,甚至工作后的厉涛歌,每一次想起妹妹被扼杀的光明未来,都对狠得牙痒痒。
他想狠奶奶,可奶奶也是封建糟粕的受害者;他想狠不坚定的父母,可父母似乎也没什么错。
于是,他就狠命运,狠一切玄学秘术。
老师说他是体育天才,说他画瓶瓶罐罐没有前途,那他偏要练美术。
奶奶说华夏秘术需要传承,他偏要钻研西方神秘学,沉迷克苏鲁。
父母说你妹妹走上出马仙一路,大概率膝下无子,你要多生几个,过继给妹妹,他偏是同性恋。
“如果高中的我,知道现在会面临这种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白岐玉偶然提过麦克白里的情节,于是厉涛歌也买来看。
但他看了一半,就弃了。因为他翻了翻结局麦克白使出浑身解数反抗命运,却终究被命运玩弄至死。
白岐玉说,麦克白是被自己的野心与残忍害死的。厉涛歌却觉得不是。
麦克白就是被命运玩弄死的。他讨厌这一点。
现在,厉涛歌的人生重新回到了那条轨道,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成功逃脱过。
厉涛歌难耐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他自己傻逼,笑命运,笑“三根毛”的傻逼外号。
笑声与一刻不停的脚步声回荡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水道,发出空洞可怖的回声。
浑身剧痛,腿像是要断掉了,疲倦的大脑嗡嗡作响,但厉涛歌的意识却格外清晰。
他前所未有的庆幸自己没有放弃体育,保持了一月一次跑城市马拉松的习惯。
也前所未有的后悔,为什么没有走体育生之路。
唯独,没有后悔认识白岐玉。
“妈的,等出去”厉涛歌咬牙,“哥倒要看看你怎么报答我”
跑。
跑吧
不含功利,不求记录的跑吧。
为了自己,为了继续反抗命运,为了英雄主义,为了冷冰冰的,笑起来就会融化的那个小雪人。
他的小苹果,他的白雪公主。
一小时二十五分钟,掐头去尾,要跑20公里。
而马拉松的世界纪录,42195公里,约2小时。
也就是说,厉涛歌必须跑出世界顶级选手水平,否则,所有的大话与承诺,都将化作泡沫虚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