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寻三个字像是一道霹雳击在她头上,凌汐池全身晃了晃,萧藏枫握着她的手一紧,仿佛在告诫她心安,她强自镇定下来,问道:“寒蓦忧,你又搞什么花样?” 一旁有人叫嚷了起来:“冥王大人,你们邀请我们来参加什么屠魔大会,却一直不说是什么大魔头,他们该不会就是我们在等的人吧,叶孤寻,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有人接道:“你别说,你看她全身血淋淋的样子,倒真像个小魔女,据说魔女都是长得无比美艳的大美人,尤其是这个,可真是绝色中的绝色啊。” 又有人道:“我看她身边那个男的长得也不错,莫非也是个魔头,难道今天屠的还是一对雌雄双煞?” “看来……是吧,不过江湖上何时出现了长得这样好看的雌雄双煞,怎么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坏事。” 有人话里有话道:“逼得冥界都要出来铲除的恶魔,那应该是十分凶残的吧。” “不对吧,我怎么看着那个男的有点像是藏枫公子呢?” “恩……是有点像……啊,你说什么?藏……藏枫公子?” 众人揉了揉眼睛:“我的妈呀,好像真的是藏枫公子!” 有人惊呼:“这冥界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把藏枫公子搞来了,这是打算跟全武林为敌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偌大的广场顿时一片嘈杂,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观沧海,你不在你的清风观里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那被叫做观沧海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身旁的人在说话,陡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全身一抖,扭头看着那一身血污依旧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看了两眼后,整张脸都抖动了起来:“原来真的是公子,啊这……恕小人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公子来,小人……小人只是来看看热闹……不知公子怎会屈尊纡贵来此,还……” “还弄得如此狼狈是吗?”萧藏枫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衫,望向那修罗神像之下端坐着的冥王,道:“不是说这里会召开什么屠魔大会,我觉得有趣,想来看看,闻人清,我难得来你冥界做客一次,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闻人清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了过来,那目光中的威压竟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凛,像是一把刀直接劈进了他们的心头,无边的气势让很多人都有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藏枫山庄和冥界应是积怨已久吧,十多年前,藏枫公子还捅了冥王一刀,据说一年前被藏枫山庄灭的那几个门派,就是因为和冥界有关系,这藏枫公子真是英雄胆色啊,居然敢不请自来,莫非他身边那个就是之前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小妖女?” “看来……是的吧!” “意思是冥界今天要动的就是她了?” “看来……是的吧!” “我的天,那可是藏枫公子的人啊,谁不知道藏枫公子一年前一怒之下灭了几个门派就是因为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看这冥界要如何收场。” 闻人清的目光依然看着萧藏枫,萧藏枫不慌不忙的与他对视,好一会儿,闻人清才开口道:“既然藏枫公子也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立即有人抬着一张檀木大椅出来,寒蓦忧冲萧藏枫温柔的笑了笑:“我们原本还有些疑惑,是怎样的英雄豪杰能够闯过冥界地府的十重机关,原来是藏枫山庄的庄主大驾光临,冥界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庄主恕罪,请庄主上座吧。” 萧藏枫道:“不必了,不是说你们要举行屠魔大会吗?请问魔在哪里,他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惹得一个号称魔门的邪门歪道跳出来嚷着要斩妖除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正统门派都死绝了呢。” 寒蓦忧脸上笑意不减:“庄主误会了,不是冥界要除魔,而是有人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而已。” 萧藏枫冷目灼灼的看着她。 寒蓦忧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笑道:“庄主一直问魔在哪里,她不是一直被你牵着吗,庄主想必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蓦忧听闻庄主号称武林第一人,藏枫山庄向来又以维护武林和平为己任,您这样牵着一个魔女的手,不怕在场以藏枫山庄马首是瞻的武林同道们伤心吗?还望公子不要继续纵容她才是。” 凌汐池终于忍无可忍了:“笑话,寒蓦忧,你凭什么说我是魔?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论杀人,你们冥界任何一个人手上沾的鲜血比我多得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认我。” 寒蓦忧看着她,嘴角笑意不减,眼神却无比冰凉:“一个早就死了的人重现人间,你不是魔是什么?” 说罢,她环顾四周,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无启族?” “你是说,十年前被灭族的无启族吗?” 寒蓦忧道:“正是,你们可知无启族因何被灭?” 有人道:“无启族?不是说他们扰乱明渊城,祸乱一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惹得天怒人怨,所以被泷日国出兵剿灭了吗?” 寒蓦忧道:“事实并非如此,大家想必都知道仙霄宫吧,在仙霄宫有一个可测天下大运的天命石,二十年前天命石曾预言无启族将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此魔一出,必会引起一场人间大劫,几年后无启族便诞生了一个叫叶孤寻的女孩。” “我想起来了,无启族是有一个女孩叫叶孤寻,据说是无启族的天才少女,还能感应到他们那个……那个什么圣物,不过不是说她三岁就死了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呀,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寒蓦忧接着道:“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就连她的族人也这么认为,可她并没有死,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将自己的灵魂附身在了自己的亲生姐姐身上,还想要抢占自己亲生姐姐的躯体重生,就是因为她,导致了无启族的灭亡。” “所以无启族为祸一方是因为她使了什么妖法吗?” 凌汐池愤怒极了,怒道:“你胡说,无启族明明是……” 寒蓦忧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恨意:“明明是什么!若不是你,无启族根本就不会招来这个祸端,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究竟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偏偏你死性不改,继续作恶,我问你,你敢说你现在这个身体是属于你的吗?” 凌汐池一时语塞:“我……” 寒蓦忧接着笑道:“不敢说是吧,凌汐池,这又是谁的名字呢?又是哪一个被你夺了身体的可怜虫呢?这姓凌的一家,是不是,又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呢?” 凌汐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言的恐惧像漫天风雪席卷了她的全身。 很多她一直不敢想的东西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想起了师父在绝摩崖对她说过无启族的灭族真相,其中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天命石有异动,显示天水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才会有燕夜心的下山,正是因为燕夜心的下山,她才会认识寒战天和叶凛雪,并帮助他们破了无启族的结界,正是因为他们怀疑叶孤寻没有死,而是借助轮回之花附身到了她的姐姐身上,才会引来了东方寂,才会有后来无启族的灭亡。 只是她一直不相信,她宁可相信那是叶孤影太过思念自己的妹妹,所以产生了精神分裂,也不愿相信叶孤寻真的还活着,并且同她共用一个身体。 心中的恐惧渐渐加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紧紧的缠缚住她的意识,她开始感觉到窒息,是不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和叶孤寻脱不了干系。 人的本质都是趋吉避凶的,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有可能是叶孤寻,甚至在她第一次得知无启族这个民族之时,在生死场与叔叔对决之时,她都有种自己是叶孤寻的感觉,只是她每一次想到自己可能是叶孤寻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害怕,都会有种即将掉落深渊万劫不复的感觉。 所以她本能的选择了自己是叶孤影的这个可能,尤其是哥哥叫她小影的时候,她更加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就是叶孤影,理所当然的抢占了叶孤影这个身份。 只因,叶孤影这个身份能让她稍微心安一些。 所以她本性也是卑鄙无耻的是吗,躲在各种壳子里,逃避各种原本该自己背负的债,总是下意识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身份,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叶孤影是无辜的,而叶孤寻才是一切的原罪。 想明白这些后,她的脚下一个踉跄,猝不及防的,眼前又出现了她掉崖的那天,妈妈为她挡的那一刀,爸爸抱着妈妈满眼仇恨的看着她,那种仇恨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深恶痛绝的声音至今在她的耳边回荡:“你这个祸害,你害死我爸爸,你害死我妈妈,你现在连我妻子都不放过,你怎么那么狠毒,我真后悔,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不该留下你!” 她本能的抓紧了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不停的摇头:“不,不是那样的,我不是……” 寒蓦忧咄咄逼人道:“不是怎样的,怎么,不敢承认这具身体根本就不属于你吗?” 那一刹那,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耳朵里只余嗡嗡的声音,直到一只手用力的捏了她一下,她瞬间回神,对上了一双极其温柔的眸子。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觉得全身好像有了一些力量,还好,还有个人在她身边,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放。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寒蓦忧道:“我没必要跟你承认什么,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叶孤寻。” 寒蓦忧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像铃声一样动听,她伸手指着大殿的里处,道:“你还以为你自己是叶孤影是吗?你要证据,那你看看她是谁?” 凌汐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天地间仿佛有一道光亮了起来,照亮了自己内心中的那些污秽,将它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世人都看见了那到底有多么的不堪。 一个圣洁的身影在光中出现,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像是从九天而来,在漫天神佛之下信步走进了这充满着魑魅魍魉的地狱,白色衣裙随着她的脚步飞扬,如一朵佛前的白莲,她的眼神柔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像是要涤尽人间罪恶的仙女,那么神圣,高贵。 她一边走一边道:“她说的没错,我才是叶孤影,阿寻,我是姐姐。” 凌汐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眼角流下,又瞬间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