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头胡同巷子口出来了一个双腿残疾,靠手撑在地上挪动身体的人。
他举着一个碗朝路过的人乞讨。
“贵人行行好,赏小的一顿饭钱吧。”乞丐说着举起碗不断靠近。
“去去去,别弄脏我衣裳!”前面的人呵斥,言语间对内乞丐嫌弃不已,说话的时候更是一边摆手一边避去了老远,如同逃离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乞丐将碗放回了交叠的腿上,神情落寞,受伤又无助,没办法,他只好用手撑着转动身体,物色下一个乞讨的对象。
虞秋秋见状,拽起褚晏立马加快了脚步:“快走快走。”
褚晏反应不及,被拖着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拉住了虞秋秋,神情间颇有些不认同:“他只是想讨要一顿饭钱,给他些铜板便是。”
虞秋秋两手抄起:“要给你给。”
——“这么蠢的事情我可不干。”
那乞丐一听有人愿意给钱,两手撑在地上一荡一荡挪动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褚晏跟前,举着碗,吉祥话一句又一句地往外冒。
“祝贵人万事如意,百事亨通,福寿双全,吉星高照……”
褚晏听得,本来只往他碗里放了十来个铜板,后来竟是生生追加到了几两碎银。
“谢贵人谢贵人,小的一定谨记贵人恩德……”
那乞丐激动不已,一个劲地拉着褚晏给他磕头。
虞秋秋看着甚觉无趣,索性便迈步先走了。
褚晏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摆脱了那人,快步追赶上来。
“秋秋。”
褚晏一直找不到好机会改一改虞秋秋那凡事都事不关己的心态,今日这案例却是不错。
“勿以善小而不为。”
虞秋秋读了那么多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无非就是不想做罢了。
褚晏正了正色,道:“这些银子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却能救人于水火、解人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
虞秋秋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反问褚晏:“你有想过为什么这街上就他一个乞讨之人么?”
褚晏被她问得愣住,顺着她的话一想,心里竟是忽地一咯噔。
按理说,主街繁华人来人往,相应的,来此乞讨的人也会多一些,可他一路走来,却是的确没有碰见别的乞儿。
至于原因,褚晏稍作思索便想通了关壳。
无外乎是为了恭迎圣驾,涂州太守整肃市容图省事,将混迹于城中的乞儿全都一股脑地赶了出去。
照这么说的话,那他们刚才遇上的那个……
褚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姹紫嫣红。
虞秋秋挑眉,不厚道地目露出了嘲笑。
——“呦,这是想明白了?”
褚晏面色有点不自然,垂死挣扎:“他兴许是条漏网之鱼。”
纵使涂州太守曾经大力驱赶过,但涂州城这么
大,偶尔漏掉一两个也是很有可能的。()
虞秋秋轻笑。
?本作者今遇卿提醒您最全的《虐文男主他有读心术》尽在[],域名[(()
——“好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虞秋秋饭也不着急吃了,这笑话她今日是非看不可。
她拉着褚晏便往回走,顺着之前那乞丐出现的胡同进去,走到头之后拐了个弯,没一会儿便再次看见的那乞丐。
只是这回,那乞丐却是腿也不残了,一改方才的弱小无助,径直地往那牌庄走去,那步子走得真真叫一个六亲不认。
“你怎么又来了?”站在外头揽客的掌柜两手叉腰,挺着个大肚腩,吹胡子瞪眼:“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不让赊账!”
那“乞丐”拿着手里的碗摇了摇,铜板和碎银的声音登时叮铃哐啷响了起来。
只见其下巴一昂:“爷今天有钱!”
“呦!”掌柜瞧见他碗里的银子,顷刻间便换了副脸色,当真是应了那一句有钱的就是爷,恭声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呐,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乞儿”很是受用,昂首挺胸大摇大摆,人都进去了,在外头还能听见他炫耀的声音。
“没想到吧,爷今天转运了,遇到了个人傻钱多的……”
“噗——”
虞秋秋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其间手还不停地在褚晏上臂拍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人傻钱多·晏:“……”
终究是错付了。
褚晏立在那儿,脸色是由青转黑,又由黑涨成了红。
他垂目看向趴在他肩头笑个不停的虞秋秋,无助又无奈,这女人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笑得差不多就行了,还笑!
他将人从自己肩上扒拉了开,脸上一阵抽动,表情管理重启失败,索性便撇开了头:“不是饿了么?走了,去吃饭。”
虞秋秋被他拉着,却是意犹未尽。
——“没想到狗男人长了一张聪明不好惹的脸,结果却这么好骗,内心还怪单纯的。”
“勿以善小而不为哦~”虞秋秋在他耳边恶趣味地开始念魔咒。
褚晏嘴角抽了抽,终究是心有不甘,问她:“你是怎么确定他不是真乞丐的?”
难得被请教,虞秋秋收敛了点儿脸上的嘲笑,换上了一脸的高深莫测,启唇道:“感觉。”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贪婪的味道,这样的人我可见多了。”
褚晏:“……”
本想虚心取取经,结果……这经让他怎么取?
褚晏一阵沉默。
虞秋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于人类而言实在是太玄,索性便换了个角度:“就算他是真的乞丐,你这般做,也只会助长其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治标不治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如果真想帮他们,那就应当利用你的身份、你的职务去向皇帝进谏能够真正利民的措施,并将那些措施落实
()下来。”
——“越是身居高位者,便越当着眼于大局,老是盯着这一亩三分地,盯久了只会深陷其中,忘了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虞秋秋的心声听着依旧冷淡,可却像是一道悠远的钟声敲响在了褚晏脑中,这样的震撼无以言表,迷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一闪而逝,速度之快,他来不及捕捉,只能遗憾地看着其溜走。
虞秋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在说话,狗男人在想什么呢?这眼睛都直了。”
褚晏握住她的手腕,眸中忽地漾起了笑意:“你说的对。”
虞秋秋眨了眨眼,不解:“那你笑什么?”
——“觉得我说的对,不应该是五体投地心悦诚服么?这笑是几个意思?”
褚晏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缓声道:“我在笑我自己。”
天知道他原本的初衷是想让虞秋秋多一些同理心,结果……反倒是他被上了一课。
褚晏摇了摇头,一时间内心矛盾至极。
一方面,他觉得虞秋秋的这些想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可另一方面,他心里却越发的空洞了起来。
良久后,褚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得承认,他有私心,害怕在虞秋秋那里成为她所谓的那不该驻足的一亩三分地,想要在她那里得到不一样的对待,想要……被偏爱。
两人行至酒楼,用饭时,褚晏和虞秋秋说起了褚瑶的事情。
虞秋秋夹菜的手微微顿住。
——“褚瑶也在这涂州城?”
——“啧啧啧,狗男人逮了那么久都没逮到她,她这生命力,看样子是冥冥中被原书赋予了修正使命啊,只是她上回送走了姚文华和贺景明,这回是又要送走谁呢?”
虞秋秋抬眸看向了褚晏。
!!!!!
褚晏心中一慌,什么原书?修正使命又是什么?还有,虞秋秋看他是什么意思?
虞秋秋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脸上,褚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下文,然而,虞秋秋看了他一会儿,却是又若无其事地夹起了菜来。
——“管她呢,反正不是我。”
虞秋秋撇了撇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叫一个生死看淡。
褚晏:“……”
他的一颗心,就这样被吊在了半空,甚至因为虞秋秋那意味不明的一眼,整个人都开始汗毛倒竖,思绪更是都乱作了一团。
有一种……被箭支瞄准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唉……”
虞秋秋忽地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竟是破天荒地给褚晏夹了一筷子菜。
褚晏受宠若惊之余,心也跟着拔凉拔凉。
这是什么?临死前的慰问?
……
回到驿馆后,褚晏径直去找了周崇柯。
虞秋秋那置身事外的态度当真是令人齿寒,褚晏想不明白,
一个人态度的前后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
之前他深陷重围的时候,虞秋秋分明还霸道至极,不容许任何人染指他性命。
这才过了多久……
褚晏咬牙,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虞秋秋对此竟似乎是乐见其成?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发生这样的转变?
褚晏沉眉思索。
“嗒”地一声,周崇柯亲自给他沏了杯茶,放在了其手边。
“大哥找我何事?”
今非昔比,如今这一声大哥,周崇柯已经叫得很是顺溜了。
褚晏回神,掀眸看向周崇柯时却是语出惊人:“褚瑶就在这涂州城内。”
周崇柯正在给自己倒茶,闻言愣住,一时不察,滚烫的茶水从杯中溢了出来,他放下茶壶,慌忙找了块帕子去擦,却又被茶水烫到了手。
他放开帕子,指尖蜷缩狠狠地掐进了掌心,平静的眸底再也抑制不住地翻涌起了骇浪。
褚瑶,害死景明的罪魁祸首,这个名字,他死也不会忘记!
……
接下来的几天,褚晏、周崇柯、成远伯三方人马在城中开始了一场地毯式的大搜捕。
褚瑶东奔西逃,到了夜里,更是只能宿在虫蚁繁多的林中。
是夜,她靠着树干,抱着膝盖蹲在在地上,月光透过树叶映照在其脸上,明暗交织,越发显得那张脸阴鸷不已。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火折子,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攥紧,似是下定了决心,扯下盖在膝上的旧衣裳,用火折子点燃,然后朝脸上盖了去。
“呜呜呜呜呜……”
林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着的、强忍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