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大雨,使得皇帝继续启程南巡的时间不得不一拖再拖。
一转眼,在涂州竟是停留了半个多月。
而在此期间,三方人马联合搜寻褚瑶,却是仍旧无果。
“她会不会是走水路离开了?”魏峰问道。
褚晏薄唇紧抿没有说话,可面色却是沉得吓人。
自他们到了这涂州城后,船只都是严加把控的,褚瑶能够乘船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她用游的。
但他没记错的话,褚瑶应当是不会游泳的,再加上那流水湍急,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冒然下水和寻死没什么分别。
褚瑶那么惜命,先是假死,后是不惜谋财害命也要四处逃窜躲藏,这样的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一定还在这城中!”褚晏说得笃定,眸中的寒芒却是越发骇人:“加派人手再去找!”
他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蒸发掉。
魏峰领命而去,一个女人找这么多天都没找到,说实话他也有些恼火,那娘们儿可真能藏啊!
到了中午,虞秋秋、褚晏、阿芜还有周崇柯坐一块吃饭。
外面一直下雨,去哪都不方便,虞秋秋已经在这驿馆窝了有好些天了,真真是无聊透顶。
“你那边有消息么?”褚晏看向周崇柯问道。
现在屋里就他们四个没有生人,褚晏说起这事来倒也不避讳。
周崇柯摇了摇头,因着这个事情,他近日心情都不太好,他就没见过这么滑不溜手的人!
褚瑶。
周崇柯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百思不得其解,整个涂州城都被他们翻了不止一遍了,这褚瑶若是在城中,还能躲去哪?
周崇柯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个地方,他放下筷子:“你说,她会不会躲进了太守府?”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地方他们没去找过了。
褚晏对这个猜测却不是很认同:“陛下现如今住在太守府,守卫森严,她要如何进去?”
事关陛下安危,这可不是塞点钱就能办到的事情。
再者,太守府内的所有人身份都是盘查过有记录的,且不说混进去难于登天,就算侥幸混进去了,她又要如何隐藏身份?
周崇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两人竟是相对无言。
阿芜安静吃饭,眼珠子却转呀转,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听他们说起褚瑶,不知怎的,她总有一种在听说书的感觉。
死而复生什么的,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桥段吗?
近来知道的一切,实是有点超乎她的认知。
她先前做下人,一般也就是做些最末等的粗活,能听到的都是下人们口里传的后宅八卦,什么爷今天又去哪个姨娘屋里了,哪个小妾又争风吃醋摔盘子了……诸如此类。
像褚瑶那些个腥风血雨的事迹,她实在是
有些想象无能。
印象里,贺公子是位脾气极为温和的人,待褚瑶似乎也很好,她到底为什么要毒死贺公子啊?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
阿芜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她第一次见到褚瑶,还是在唐姐姐的生辰宴上,当时褚瑶很是好心地替她解了围,免了她一番尴尬,可是后面发生的种种,却是生生让那张温婉的脸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人变坏……好像就是一个不断突破底线、垂直坠落的过程。
想着想着,阿芜不禁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真是恐怖如斯!
阿芜噌噌噌地挪着凳子往虞秋秋那边靠了去。
虞秋秋吃饭吃得好好的,肩膀却是忽地一重,侧首一看,竟是阿芜将头靠在了她肩上。
?????
“怎么了?”虞秋秋不明所以。
阿芜却朝她甜笑:“嫂嫂人美心善,阿芜喜欢贴着你。”
虞秋秋沉默了。
——“人美我承认,但是心善……”
虞秋秋看阿芜的眼神顷刻渐渐复杂了起来,这妞看人的眼光属实是不咋样。
——“不过,这倒是侧面说明了我人设立得还不错,可问题是……”
虞秋秋微微叹了口气。
——“这人设立再好有个屁用!狗男人不配合,黑化进度还不是遥遥无期?”
想起这个虞秋秋就心痛。
——“我多好的剧本啊,被狗男人强取豪夺虐身虐心,然后奋起反抗咔咔乱杀!这前半节当真是顺风顺水,偏偏就差那么临门一脚的时候狗男人给我掉了链子!”
虞秋秋夹了一块排骨,啃得是龇牙咧嘴,本想泄愤,但是——
——“该死!这排骨真好吃!”
虞秋秋正吭哧吭哧吃着,抬眼却看见褚晏在盯着她看。
???
“看我干嘛?”虞秋秋问。
褚晏定定看着她不说话,一直以来盘旋在他心头的问题,仿佛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他不是错在对虞秋秋不够好,而是错在对她太好,没让她虐身虐心?
褚晏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在蹭蹭蹭地往头上冲,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要求!
关键是,沿着虞秋秋这逻辑,她对他性命不甚在乎的态度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说白了,不就是觉得他没价值了,索性让他自生自灭么?
想通的这一刹那,褚晏当真是如坠冰窖,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却是生生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深冬腊月的冷风。
褚晏咬牙。
看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是这等下场!
褚晏一直不回答,虞秋秋也没闲着。
——“今日这厨子排骨做得属实不错。”
虞秋秋嚼啊嚼,视线落回盘中。
——“唔,还有最后一块
!应该没有人跟我抢吧?”
褚晏听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夹起排骨就准备往虞秋秋碗里送。
虞秋秋眼睛一亮。
——“原来是要给我夹排骨啊,笑死,刚看他那样子,我还以为他要起义了呢。”
她捧着碗去接,笑眼弯弯。
然而,褚晏的筷子伸到一半,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停住了,只见他一脸唾弃,紧接着就来了个大转弯,最后一块虞秋秋挚爱的排骨落到了周崇柯碗里。
周崇柯:!!!受宠若惊!
阿芜:???什么情况?
虞秋秋:……笑容消失。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晏。
——“好啊,刚才的感觉竟然不是错觉,狗男人这是真的要起义!”
虞秋秋看褚晏的眼神越发幽深了起来。
褚晏轻嗤了一声,无所畏惧。
他瞥开视线,面若冰霜地唤了人进来,吩咐道:“让厨房再上一份红烧排骨。”
虞秋秋:“……”
沉默。
还是沉默。
——“狗男人怒地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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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虞秋秋收回视线,只觉莫名奇妙。
“难不成是更年期到了?”她暗自嘀咕。
褚晏:“……”
……
几日后,连续的阴雨结束,天空终于放了晴。
虞秋秋站在窗前伸了伸懒腰,开始计划今日行程。
再在这屋里待下去,那真就是快要发霉了!
想好要去哪,虞秋秋便拉上阿芜出门。
褚晏和周崇柯近日没了繁忙的公务,也跟着出来,缀在了两人身后。
先前下雨,街上都冷冷清清,甫一放晴,这街上立马就热闹起来了。
不少大店为了揽客,门口还排起了杂耍。
虞秋秋和阿芜为了找不同,时不时便停下观看,几刻钟过去了,还没逛出这一条街。
“她们以前也这样吗?”周崇柯压低了声音问道,不是很懂且大为震撼。
就这么来来回回一个路数的玩意儿,也能看上这么久?
褚晏斜睨了他一眼,生无可恋但不予置评。
周崇柯:“……”懂了。
眼见着这样的情景也许会持续一天,世上生无可恋的人又多了一个。
与此同时,望江楼。
不比其他酒楼的热闹非凡,望江楼作为涂州的第一大酒楼,今日却是处于歇业状态。
天晴了,皇帝择日便要启程,太守包下了他们酒楼,明日为皇帝践行。
这可是个莫大的殊荣。
望江楼上上下下都在为此做准备繁忙不已,不仅是厨房,整栋楼都来了个大清洗。
“这地板必须得给我擦得一尘不染!”
“还有那屋里的器具,全都得给我擦得铮光瓦亮!”
……
管事一路走去
,对干活的人耳提面命,一条条俱是高标准严要求。
褚瑶捏着块帕子擦窗框,不经意地往下一撇,却是瞥见了熟人。
她的动作停顿。
楼下,虞秋秋将买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地往褚晏手上挂,褚晏虽是一脸无奈,却也是任由她去了,旁边的周崇柯俯身侧耳不知在听阿芜说些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
那一张张美满幸福的脸,深深地刺痛了褚瑶的眼睛。
他们凭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凭什么她就要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凭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她的命!
褚瑶捏着帕子的手越攥越紧。
然后“哗——”地一声,管事一竹鞭敲了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干活还敢走神!”管事横眉竖眼:“你还想不想再在这干了?啊!”
褚瑶背后被抽了一鞭子,却是顾不得喊痛,哆嗦着立刻跪了下去,她必须要留在这里。
“管事且饶过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好好干的。”
褚瑶便说边磕头。
大肚管事见她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这回就算了,下回再让我发现你干活不认真,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褚瑶感激抬头:“谢谢管事,谢谢管事……”
管事目露嫌弃,这人一脸的黑痂,脸上都没一块好肉,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
“行了行了。”管事摆了摆手,最后敲打了一番:“珍惜着点!要不是店里缺人手,像你这副鬼样子,可找不到这等好活计!”
“是是是……”褚瑶连声附和,待其走后,脸色立马便阴沉了下来。
说得好像是在施恩似的,她能到这干活,难道不是因为她只要求包吃住不要钱么?
褚瑶关上窗子,洗了次擦布,接着跪地上擦起了地板,其间面目狰狞,手上的力道更是越擦越猛。
……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也累了,虞秋秋转头准备寻个地方歇脚,却猛不丁瞥见褚晏和周崇柯那来不及收敛的苦大仇深。
虞秋秋:“???”
——“一个个的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刚才还笑脸相迎乐在其中呢。”
“什么意思啊?”虞秋秋瞪眼:“不是你们自己要跟出来的么?摆出副臭脸给谁看呢?”
摆臭脸?!
阿芜闻声一个转身立马加入了审判队伍。
周崇柯:“!!!”
哦豁!
这事儿他没经验啊,周崇柯求助地用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的褚晏:大哥,你说句话啊!
褚晏轻飘飘地瞥了周崇柯一眼,出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忧心所致。”褚晏虽未点名道姓,但在场的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此话一出,周崇柯对褚晏的崇敬简直犹如滔滔江水。
高啊!既合情合理地解释了他俩刚才的苦相,更关键的是,这说的
还不完全是假话。
那褚瑶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一日没抓到人,他这心确实难安。
虞秋秋眼神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一个来回,接着两手抄在了胸前,略作指点:“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之所以找不到人,不是因为她躲得太隐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躲?”
周崇柯不解,脑子一时还有点转不过来:“什么意思?她没躲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
虞秋秋摇头叹了口气,论起反派的自我修养,周崇柯还是欠了点火候。
“那不是很简单么?”
——“高级一点的夺舍,中级一点的换皮,低级一点的易容,再低级一点的……”
“她毁个容不就行了?”
虞秋秋轻轻松松列举出了好几个办法,最后结合现实情况,说了个最基础的,然而就这,褚晏听了都仿佛震惊不已。
虞秋秋:“……”
——“搞什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方法多得很,我还没说其他的呢,这就被吓到了?”
看见前头有个茶馆,虞秋秋言尽于此,撇下两人,带着阿芜进楼喝茶。
“原来如此。”
周崇柯摩挲着下巴,一时间茅塞顿开!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照褚瑶那枕边人都能下得去手的狠劲,虞秋秋说的这个居然还挺有可能!
“大哥——”
周崇柯欲与褚晏商量一下更改搜捕方向的事情,谁料,一转头却是看见褚晏一副尤在惊骇之中的表情。
???
虞秋秋猜测的角度虽然的确与常人不同,但也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周崇柯:“大哥?”
褚晏回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嗖嗖:“你知道什么是换皮么?”
换皮?
顾名思义……周崇柯打了个哆嗦,这朗朗乾坤、烈日昭昭的,大舅哥突然说这玩意儿作甚?
这人换了皮岂还能活?琢磨起画面来怪吓人的。
“嘁——”
褚晏看他这样子,嗤笑了一声。
你也没好到哪去!
周崇柯:“???”!